深邃夜色里，响起一声压制的干咳。
漱儿姑娘捂着嘴跑出房间，良久，才缓缓回转。
双颊依旧带着晕红颜色，却如斗胜的孔雀一样的趾高气昂。
一直监视着屋里的那道神识早已不见，显然有的仙子在心理承受能力上还是不如她的。
钻回被窝，漱儿揽住绛染的脖子，绛染无奈的问了一声：“开心了。”
“嗯，开心。”
“那早些休息。”绛染苦笑一声，这一折腾，又快天亮了。
“嗯。”
……
接下去的几天，绛染转的停不下来，不时还要面对卿裳仙子的冷脸。
嗯，因为她一直跟着。
朝会上，绛染听着礼部尚书的汇报，看着呈上来厚厚一摞的回信，就连他都是惊讶的。
“陛下，火熵国内一共七家仙门，四座佛院，两座道观，皆已做出回应，择吉日，护送仙子菩萨入宫。”
姬文安双眼放光：“王尚书可要好好安排，不要怠慢了各家贵客。”
“臣等自当尽心竭力，只是，陛下那世家方面的……”
姬文安满意点头：“照准，都按着规矩来办，孤这一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区别对待的人。”
王之行刚刚退下，吏部天官林翰走出几步，拱手开口：“陛下，春闱在即，文庙相请陛下，共议春闱大事，事关春闱，还望陛下不要推迟。”
姬文安一听天官林翰的话，就觉得脑袋有点胀疼，春闱，文庙，尤其是后面两个字，听的他格外头疼。
姬文安尝试性的向着绛染投去求救的目光，绛染点头，起身说道：“陛下，春闱是大事，陛下若有顾忌，贫道愿与陛下同往。”
姬文安一听，来的精神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好，这个好，就这么定了，林爱卿，就按国师说的办。”
“臣遵旨。”
“嗯，下一个下一个……”
……
刚一下朝，姬文安拉着绛染去了后花园，随便找了一个凉亭坐下喝茶，一边喝茶，一边抱怨。
“太累了，这玩意太烦人了，还是当皇子好。”
绛染决定给姬文安出个主意：“其实当太上皇也不错。”
“太上皇？什么是太上皇。”姬文安眼睛一亮，这个听起来就很厉害。
绛染一解释，姬文安瞬间懂了：“原来如此！赶紧生个儿子，养大，然后让他来干活！”
绛染点头，姬文安目光不自觉的偏移，落在守在一旁的芸儿身上。
今日份的芸儿姑娘，一改绛染见过的狼狈姿态。
不仅基础功法改换完成，又经过几天调养，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精心的梳妆打扮后，明艳动人，甚至要压曦月姐妹二人一头。
绛染这才有些明白，阎武君为何要藏那件肚兜，这姑娘长得确实不赖。
绛染对着姬文安勾了勾手指，附耳轻声问：“牵手没？”
姬文安闻言，连连摇头，刚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打在手背，疼的他自己直咧牙。
绛染直接被逗笑了，一同笑出声的还有芸儿姑娘自己。
绛染的目光又一次飘过芸儿姑娘身旁，不经意看到一脸冰冷的卿裳仙子……
好吧，不笑了，其实他不爱笑。
只能压低声音，叮嘱姬文安：“抓紧时间，趁我现在还没做点什么，等我动手，你就不得安宁了。”
姬文安知晓，连连点头。
……
去文庙的日子定在三天后，绛染出宫，卿裳就像一个幽灵，不近不远，悄无声息吊在他的身后。
“仙子，真没必要如此紧绷着脸。”
卿裳不想搭理绛染，绛染也觉得卿裳不会给他回应，这几天下来，他都快习惯了。
“我听人说，你去游过江？”
绛染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听谁说的。
刚一转头看清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仙子，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绛染心虚的点了点头，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从小书精见到卿裳的第一面，一语道破了玄机，两人心里都是门清。
总之，就挺尴尬。
“仙子想去游江？”
“不想。”
“嗯，那不去了。”
绛染一句话把话题聊死，卿裳又不说话了。
绛染赶紧补救：“过些天，等忙完文庙的事，我带你去做另一件事。”
卿裳没有回应，绛染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情绪波动。
……
三日后。
几人轻装简行，走进文昌门，就算正式进入了文庙范围。
即便早有预料，当他看到文庙的香火鼎盛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大街上，往来者多是文士打扮，绛染更在不少过路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充沛的浩然气息，那是文道大儒无疑了。
天官林翰很满意绛染的惊愕表情，仙神虽然高高在上，却与世俗世界割裂良多。
在这山下世俗，若论昌盛，还得是他文道称雄。
世家也好，平民也罢，只要发现自己孩子有一点文才的，那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粗鄙武夫。
哪怕代价是倾家荡产，也会让孩子走文道路子。
因为文道风流，天下女子爱风流才子的总要比粗鄙武夫的更多一些。
更因为，文道比武道更容易昌盛家族，战力虽不如武道，前景却更为广阔。
如今火熵国内数十世家，有八成走的文道路子，武道昌盛的家族虽有，对比文道昌盛的家族来说，确实很少。
这就是山下世俗的现状。
绛染特有感触，有些类似另一个世界的汉唐时期。
各自世家有各自的经学传世，敝帚自珍，家族内设有族学，起点可能就是普通人一辈子的遥不可及。
就像在平安镇，绛染没有见过一家私塾书院，即便在镇子里有着一二文士，也是紧捏那点文道传承当宝贝。
这大概就是他在少年时期，能靠说书混口饭吃的根本原因，好听还不贵，关键是，他的路子真的野。
绛染想的有些多，天官林翰以为这位年轻国师被眼前的文坛盛景震撼了心神。
朗声笑道：“国师大人今天真是赶巧了，刚好碰到文会的日子，所以文庙大街上人流多了些，不过都不打紧的，里面请。”
众人跟着随天官林翰的脚步走进文庙，从善如流的随着人群上了柱香。
绛染打量着眼前雕像，好奇问道：“这些雕像都是何人。”
林翰笑道：“能在文庙立像受香火供奉的，都是文坛大德，开创文道风流的祖师人物。”
礼，义，经，文，诗，词，歌，赋……
每有一条文道大道被开创，发扬，文庙里就会多出一尊供奉其中的大德像，供士人参拜。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尊尊雕像，绛染终于还是意识到，两个世界就是两个世界，再有相似之处也不会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