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不要收徒啊！”季温大喊着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
“季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关系和他比较好的师弟问道。
季温委屈又可怜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裴度，对方腰间的代表着亲传弟子的紫金玉令牌格外晃眼。
“玄机真人收徒了。”季温丧着脸说出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
“啊？”
“啊！真的假的？”
“啊？啊！不是，不是说玄机真人暂时不收徒吗？哪里冒出来的徒弟？”
“不对啊，玄机真人收徒这种大事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消息啊？莫不是有人许以重利？”有弟子揣测道。
“真人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质疑的。”季温立马严肃呵斥那弟子。
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裴度，“唉，总之大家还是要好好修炼，其他长老真人也很厉害的。”
至于玄机真人，那是没有希望了，他们早早便知道玄机真人只会收一位徒弟。
“玄机真人很厉害吗？”裴度突然问道。
他入宗半个月，每天的行动轨迹就是玉恒山——食堂，又并不与其他人接触所以消息十分闭塞。
“当然！十八岁的金丹真人，还不够厉害吗？”
“而且玄机真人17岁就自创出一套剑法，日后也必定是一位剑尊。”
“更不用说他长相俊美性格风趣家世背景强大，还常年占据四州天骄榜上前三，天才中的天才。有玄机真人在，拜入剑宗的弟子每年数不胜数。”
“虽然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可他早已步入另一个行列，是我们这一辈的领导者。”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眼里都是星光语气里满是对顾今朝的崇拜。
裴度还是第一次听到外界对自己师尊的评价，少年天才这一词用来描绘他再合适不过。就算前世被大家誉为第一天才的裴度，也没有顾今朝这么厉害。
而原本早该发光被众人赞誉的玄玉，也在顾今朝这样的光芒下被遮挡，没有一丝水花。
裴度莫名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梦醒后，自己依旧是众叛亲离被人人喊打的魔修。
“吵吵嚷嚷地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所有人都给我安静，罚抄宗规一百遍！明天午时前必须给我交上来！”
熟悉的严苛声音传来，所有弟子下意识地站成一排，抬头挺胸像一排小白杨。
可惜即使动作再快，也还是没能阻止噩耗传来。
一听要抄宗规，所有人心都凉了半截。
剑宗一向规矩多，又恪守成规。每年还在原基础上不断增加新的规定，迄今为止宗规已经有五千多条了。每一条都还又臭又长，一百遍，他们已经想象到自己抄写完后那崩溃无助的画面了。
噩梦来袭，裴度从之前的害怕中挣脱开来，眼睛也没有了光。
云飞长老走过来，看着了眼裴度腰间的弟子令牌又看了眼他，略微满意。
转身便步入学堂，开始上课。
顾今朝趁着月色推开门时，裴度穿着白色里衣跪坐在蒲团上正在认真抄写宗规。
“嗯？怎么被人欺负了？这个点还没休息，小心长不高。”
少年清朗富有朝气的声音即使用这种轻佻的语调，也半点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裴度一抬头，便看到了有点儿狼狈的顾今朝。他大概是急着赶路回来，头发被风吹着有些散乱，眼眶也有些干燥泛红。
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柔和的。
裴度连忙起来，“师尊。”
他刚走几步，便被人打横抱起来。
顾今朝看着裴度光着的脚又看了眼光秃秃没有铺毛毯的竹屋，再看一眼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的屋子，莫名有种自己虐待留守儿童的感觉。
“哎。”
他叹了口气，将人的铺盖已经抄写好的纸张一同收入储物镯子里。
裴度还来不及问做什么，只觉得身形一晃下一秒他就来到一处奢侈豪华的殿屋里。
顾今朝将人放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吧，这是为师的住所。”
裴度感受着身下软绵绵的触感有些不安，“师尊，我还是回去吧。”
顾今朝身份不一般，裴度知道后自然不觉得他会住在那普通的竹屋里。可没想到，他的师尊实际的住所还要比他想象中的豪华奢侈。
仅是地上铺着的便是上千灵石一小块的鹏鹏兽毛编织而成的地毯，更别提床帘是用千金难求的鲛人纱做成的。
裴度还从未见过有人把这些珍贵的东西当做日常物品消耗，觉得哪里都闪着光金灿灿的。只有他，是黯淡的脏兮兮的。
他担心弄脏了被褥，挣扎着要起来。
顾今朝打了个哈欠，看着小崽子不老实伸手将他按住，自己凑近闻了闻。
裴度看着猛然凑近的俊脸，心跳猛然加快。
“木犀花的味道，既然沐浴过了怕什么？快休息吧。”
顾今朝说着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泡个温泉。
裴度不知道何时，耳根子红了。脸往下缩了缩，半埋在被子里。
“可是，师尊我的宗规还没有抄完……”
“哎，又是宗规？你竟然敢得罪飞云长老，胆子还挺大的嘛？”
顾今朝很是自然说着，看起来也没少受飞云长老的惩罚。
裴度好奇问道，“师尊，也被罚抄过吗？”
他透过鲛人纱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将外袍脱下来挂起来。
“嗯，自然。飞云长老的要求还很多，必须手抄不能找人代抄，他还会每一张每一张检查。自他当上大长老的这几百年里剑宗的弟子都被他罚抄过，多亏了他不然这宗规也不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多。”顾今朝说着似乎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飞云长老的威名可是让其他宗弟子都知道的程度。”
“师尊那么厉害也会被罚抄吗？”裴度有些不解，天才总是有些特殊待遇的。裴度还以为顾今朝不会被罚呢。
“犯了错自然会受罚。”顾今朝只是淡淡道，“行了，快点休息吧我会帮你抄的。”
说着便穿过内廊去了温泉。
裴度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夜明珠出神。不知道为何，原本还有一丝睡意的他，现在精神的不得了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今朝松垮穿着里衣回来。他坐在蒲团上修长的腿屈着，看着裴度抄好的十几份宗规放在一旁。然后拿出一把金剪刀和一叠黄纸，开始咔嚓咔擦起来。
等待几个小纸人剪好，他用笔粘上朱砂开始再其身上画符，随后打了个响指。
桌子上的小纸人便摇晃着站起身来，一个个特别自觉的抱起比自己长几倍的毛笔，便开始唰唰写起来。
裴度认出这是傀儡术的一种，有些惊讶。当今修真界傀儡术被认为是不入流的，只有那些没有什么天赋的修士才会去修习，可顾今朝为什么会？
顾今朝支着头看着小纸人动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便对上裴度好奇地目光。
裴度瞪大眼睛，一时间也忘了为什么顾今朝会傀儡术这种事。
顾今朝的衣襟大开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清晰的线条纹理。胸前还有些小水珠挂着，有些顺着线条缓缓向下。剑修的身材一向很好，顾今朝的身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看似清瘦实则有肉。
裴度只觉得格外热。
顾今朝挑眉，“怎么还不休息？还是说，”
他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要为师给你讲睡前故事？还是陪睡？唔，也是。你这个年纪在凡间也不过是受了委屈会寻求父母帮助的小孩子，害怕一个人睡也是正常。”
裴度：！
“我睡了！”
裴度连忙钻进被子里，翻身背对着顾今朝。
顾今朝逗弄着小孩，没忍住轻笑一声随后便转回头继续监工小纸人。
没一会儿，裴度又裹着被子转了回来。
“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裴度认真道试图挽回尊严，“而且，之前师尊不在的日子里我一个人睡也是好好的。”
顾今朝扭头对上他的眼睛，裴度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圆，还亮晶晶的。会和他闹别扭也会没有安全感，看起来就像在外流浪许久受了很多委屈突然被人捡回家没有安全感的狸奴一样。
顾今朝看着他有时候就会想起上一世被众人逼上绝路，绝望自戕的裴度。外人口里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在他看来不过是被抛弃没有家的只能虚张声势挥舞着自己爪子企图保护自己的小狸奴。
顾今朝敛了笑，“抱歉。为师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业务有些不熟练。”
裴度看着俊逸非凡的少年朝自己道歉。
“秘境开启的匆忙，没有跟你说一声是我考虑不当。可裴度，山上有我设下的法阵。小白也每晚守着你，宗门上下知道你是我的弟子便不会欺辱你。”顾今朝很是认真道，“有我在一天，便不会有不长眼的欺负你。”
所以，你可以不用小心谨慎，处处提心吊胆。
裴度眨眼睛，一颗泪珠顺着睫羽滚落进被子里。
裴度看着那一点水痕，心里一片空白。
他，哭了吗？
“睡吧。”顾今朝将纸人写好的宗规收好，纸人重新躺了回去。
裴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就被挤进了床铺里侧。再一扭头，他的师尊已经躺在了他的位置上盖上了新被子。
“师尊？”
“嘘，不要出声了。为师困了。”
裴度默默扭回头，他想说于礼不合什么的。可身旁人明显不在意这些，他对这里也不熟悉而床铺又过于软绵，裴度也不想挪。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堆，裴度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一夜实际上却很快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他醒来，太阳已经高悬在天上。
晚了！迟到了！
裴度翻身下床，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便朝外跑。
宫殿实在太过大，他东跑西跑竟然不知跑到了何处。
一抬头便看到了顾今朝一身玄衣，头发随意披散着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茶盏静静欣赏着院子里的开的正盛的合欢花。
甜雅的香气传来，裴度下意识便认出是顾今朝身上的味道。
“嗯？你怎么没跟纸人一起？”顾今朝回头便看到裴度穿着里衣光着脚披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便知道他睡懵了。
顾今朝放下茶盏，朝着裴度走去。
“别担心，我跟飞云长老打过招呼了。你这段时间便先由我教导，至于罚抄的宗规也已经送过去了。”
听到顾今朝已经帮自己安排好了，裴度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
他自认为比面前的‘师尊’年纪大，可偏偏还会做出这种蠢事。因为睡过头而耽误上早课，听起来就很丢脸。
“走吧，先不急着开始。”顾今朝牵起裴度的手带着他朝寝殿走去。
两人走着没一会儿，裴度就看到了一个扁扁的像是被人踩扁的纸人飞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裴度伸手，纸人便落入他的掌心。
顾今朝看了眼，伸手点了点纸人。原本扁扁的纸人像是充气一般，变得胖乎乎。
似乎是因为被他丢下，纸人很是生气。双手叉腰，不断比划着什么，从它的肢体动作便知道它骂的很脏。
裴度看不懂，下意识抬头看着身边的人。
“嗯，它是在骂你，你还踩了它一脚。”顾今朝好心给他翻译。
“····那，对不起？”裴度不确定道。
他的道歉不诚心，纸人立马愤愤倒在掌心变成薄薄一片。
裴度：!(o?o)
气性这般大吗？
“噗，哈哈。”顾今朝看着手足无措的裴度毫不客气笑起来，“看来，小度你还得多学习一门课，叫语言的艺术。”
裴度则看着掌心噶掉的小纸人皱着眉头。
宫殿很大。
顾今朝带着裴度左拐右拐终于回了沁殿，裴度记路就记得有些疼。
整个宫殿就像个迷宫一样，而且布置大多差不多。一个不注意便容易走岔，然后迷路。
“师尊，为何这样设计？”
是为了防止贼人来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