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一阵安静。
“是不是太冒昧了？”
空气变得凝固，祁棠如坐针毡，放下白瓷碗，抬眸看向南殷，轻声道。
对上女孩清澈如水的眼睛，红润的唇角还沾着几滴奶白色的豆浆，南殷思绪回笼，眼尾微扬，从袖口中拿出一张丝帕，俯身为祁棠小心擦拭，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南殷突然靠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垂，痒痒的，他清冷的墨眸满眼的认真，离得那么近，连南殷耳后的一颗红痣都清晰可见。
像一颗红宝石似的，真漂亮……
嘴角传来轻微的触感，祁棠下意识想侧开身子，但联想到她这样的举动可能伤了丞相的好心，硬是忍住了，身体僵硬地坐着，等南殷擦完。
祁棠只得默默移开视线，轻抿了抿唇，眼睛划过几分古怪。
“麻……麻烦丞相了。”
虽然美人丞相对她如此亲近，她还蛮高兴的……但，这样会不会太过暧昧……
祁棠只觉得脸颊发烫，温度似乎也跟着升高一般。
“呵——”
细碎的浅笑声划过耳边，祁棠好奇地循声望去，便捕捉到美人丞相的笑颜，如冰雪消融，如山花烂漫，只一眼便溺毙于其中。
其实丞相大人愿意跟她这般亲近也不是不行嘛，祁棠红着脸想道。
“殿下不必同下官客气。”
微哑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听得祁棠耳朵都微微酥麻。
见女孩的嘴角已然被擦拭干净，但那人的手似乎不想离开一般，祁棠保持这个姿势过久，难受地调整了下身形，谁知就这么一动，唇瓣蓦地贴上南殷的手指。
感受到指腹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南殷眼眸暗了暗，强忍想揉捏的欲望，缓缓地将丝帕拿开，看着远离女孩脸庞的手，颇有一番依依不舍的意味。
怎么办，他有点等不及了……
调整完身形，祁棠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被南殷碰到，就算知道也不以为意，更别说会知道南殷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
“对了，丞相大人还没有回复本殿的请求呢。”
短暂的插曲过后，祁棠像个没事人般重新问道，清澈的能一眼看到底的眼睛如幼生的小鹿，看得人心痒，想狠狠欺负。
南殷喉咙滚了滚，将所有的邪念一一压进心底，才敢看向女孩。
“殿下如此喜欢这些餐食是下官的荣幸，但做出这些的并非下官府中的厨娘。”
南殷满眼遗憾地看着祁棠，果然如他所料，闻言的祁棠像只颓丧的小猫，头顶竖起的几根发丝也有气无力地垂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一股低落的气息。
“原来不是大人府下之人做的，那大人可否告知这些是从哪间酒楼买的？”
听清南殷拒绝的回答，祁棠确实有点小失落，但随即转念一想，既然不是府里的厨娘所做，那必然是从外面酒楼买的，那她岂不是可以直接聘请到她的贤王府上，反正她钱多的没地方花，重金砸下去，酒楼定会放人。
这般想着，祁棠灰蒙蒙的眼睛又恢复了几丝光亮，整个人好似活过来一般，语气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在女孩期盼的眼神下，南殷浅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祁棠奇怪，他纤薄的唇微张。
“今日无需上朝，故而下官早起练了练厨艺，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被接二连三地拒绝的祁棠还以为南殷是被自己问生气了，本想将此事作罢，耳边便传来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祁棠睁大了眼睛，语气难道有些激动，不可思议地望着南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正如殿下所想，这些都是下官做的，今日见殿下能够如此喜欢，下官很是荣幸。”
女孩震惊的模样像只炸毛了的狮子，如果她身后有尾巴的话，南殷甚至觉得这尾巴也会高高竖起，真可爱……
就在南殷静静欣赏祁棠难道活泼的一面，祁棠才堪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南殷的眼神从之前的欣赏到现在的隐隐的敬佩与惊讶。
任她如何想也想不到做出这一桌美食的竟然会是南殷，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如天上月般的仙人竟然拥有如此精湛的厨艺。
不愧是气运之子，真是多才多艺，样样精通呐……
“殿下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见女孩嘴巴张成o字形，南殷清绝的眉眼染上细碎的笑意，抬起手认真地为祁棠布菜，同时柔声提醒道。
只是几个眨眼间，祁棠面前空荡荡的小瓷碗此刻已然装满了食物，薄酥饼、水晶龙凤糕和几片五绺鸡丝，满当当的，好像生怕她会饿死似的。
食物的香气飘散，没想到美人丞相会如此贴心地为她布菜，心底感动的同时，祁棠也不再客气地夹起酥饼品尝起来。
外酥里嫩，焦香酥脆，咸香的口感混合了面粉的香甜，两者相得益彰，味道极佳。
怎么这个也好吃？！
像是寻宝一般，祁棠每品尝一道菜品，眼睛都得亮一下，几乎每道餐食都好吃的让她疯狂分泌口水，根本不想浪费进食的时间来说话。
祁棠吃的认真，吃的开心，南殷布菜也跟着高兴。
都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必须要先抓住她的胃。
看来，这个要求他已经符合了。
思及此，南殷嘴角扬起的弧度愈盛，几乎都快压不住了。
虽然面对美食祁棠的进食速度略快，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是让她进食的模样看起来娇憨可爱，赏心悦目，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杏眸，看得南殷心软的一塌糊涂。
“丞相大人，你的手艺真不错诶！”
几刻钟后，祁棠吃饱喝足地靠在椅背上，一脸满足，眼睛微眯，像只吃饱了的胖橘，看得南殷手痒痒的。
南殷强忍为女孩顺毛的冲动，轻声道：“殿下谬赞，能让殿下您满意就好。”
“咦——，丞相大人可不能妄自菲薄。”
听到南殷自贬的话，祁棠不满的摇了摇头，满眼认真看着他。
“大人的厨艺在本殿心里已然是第一了。”
女孩夸赞的话如流水般涌出，一时让南殷有些招架不住，鸦睫颤了颤，耳根发烫。
“殿下若是不嫌弃，丞相府随时为您敞开大门。”
南殷放下碗筷，眉眼温和地看着祁棠。
原本心里就在暗搓搓地想怎么来丞相府里蹭饭，但碍于情面，祁棠只得在心里想想，哪知南殷直接出面邀请，一下遂了她的意。
“这怎么好……”
“让您下厨，难免会打扰……”
祁棠矜持地轻咳几声，语气顿了顿，一边用余光瞥了眼美人丞相，眼神里的欣喜意味很容易被南殷捕捉到，目睹一切的南殷薄唇微勾。
“不打紧的，下官的府上清冷，殿下能来是下官的荣幸，而且……”
南殷的语气顿了片刻，祁棠侧目看去，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
“而且殿下能来，我很高兴。”
丞相声音低哑，狭长的眸子目光深沉地看着祁棠，言语间莫名多了几分缱绻。
“那好！丞相大人莫要觉得本殿吵闹就行。”
几番对话下来，南殷字字句句间都是满满的真诚，祁棠哪里还愿推脱，更何况……
看着桌上被风卷云残的碗碟，祁棠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美人丞相的厨艺是真的很好啊！
难得碰到一个做饭合她胃口，性子也颇符合她的感官的人。
女孩眼睛含着笑意，莹润的眸子笑起来宛若月牙，只看一眼，便会被她身上的好心情感染。
怎么会觉得吵闹呢……
南殷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的笑颜，不想浪费任何与女孩单独相处的时间，目光灼灼。
欢乐愉快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如雨点般传来，南殷眸光微闪，嘴角弯起的弧度凝滞在脸上。
“咚咚——”
果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闻声，祁棠疑惑地扫了眼声音传来处，没有说话，但二人之间温馨的气氛散去，又恢复了最开始时的平静。
“进。”
丞相冷冷吐出一个字，触及女孩立刻坐正的姿势，纤薄的唇微抿。
好讨厌……
讨厌别人打扰他和棠棠相处……
南殷的声音不大不小，小厮闻声随即将门推开。
“禀大人，殿下。”
瞥见坐在一旁的祁棠，小厮俯身跪地，语气恭敬道。
“门外有二皇女殿下的贴身婢女求见，对了，她说自己名为离宣。”
想到府门外那位冷的像一块冰雕般的姑娘，小厮瑟缩下身子，轻声补充道。
小厮说完，祁棠感受得到在场的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离宣？”
听到这两个字，祁棠小声呢喃道，仅是片刻，便缓缓起身。
她还知道她家殿下借住在丞相家呐……
想到昨晚她一人无助地想走回去，但最后却偶然走到丞相府的凄惨经历，祁棠就有点想笑……
嗯，气的。
“殿下的婢女寻来了，殿下是要回去了吗？”
南殷没有错过女孩身上的情绪变化，清冷的眸子此刻仿佛温度又降了一个度，若不是嘴角扬起的弧度还在，祁棠都怕他是不是生气了。
一副……“幽怨”的样子，像是在埋怨外出工作的妻主般……
奇怪，看见南殷刚才的模样，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丞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祁棠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念收起，并未想太多。
“嗯嗯。”
祁棠微微颔首，算是作为对南殷问题的回答。
“啪嗒——”
微弱的瓷片碎裂声突兀响起，惹得祁棠循声看去，原是南殷手上拿着好好的茶盏光滑无瑕的外表此刻碎纹满布，腾着热气的茶水微溅，几颗一看就很是烫人的水珠落在丞相修长白皙的手指上。
见状，祁棠眉头微拧，虽然不解为何好端端的瓷碗突然裂开，但仍不禁忧声道：“这茶里的水一看便很烫，大人小心些。”
女孩轻柔的嗓音里担忧之色霎时明显，南殷幽暗的眸底蓦地好转起来，轻声“嗯”了一句。
“是下官太过冒失，惹得殿下担心，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闻言，祁棠心不由得发闷，自从昨日她们相见以来，南殷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把自己放在极低的地位，字字句句都客气极了，莫名的……让祁棠有点难受。
这般人儿，不该如此卑微。
纵使是有地位差距的原因，但她仍不想在她面前，南殷呈现出这副模样。
自今日南殷爽快答应她蹭饭的要求，她便已经视南殷为好友般的人。
“丞相大人不必如此……谦卑，本殿以为，我们已经是好友了。”
祁棠顿了片刻，尽力思考出措辞，说完后，又有点后悔说出的这些话会不会让南殷不适，轻咬了咬唇，莹润的眸子视线不移地看向南殷。
女孩这般话一出，便轮到南殷怔愣，但理解完祁棠言语间的内容，南殷心下一暖，心脏酥麻微胀的感觉彻底清空了刚才心里那些腌臜心思。
棠棠……
棠棠她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自己……，虽然不是男女之间那般的喜欢，但……也很……高兴。
“下官不知殿下对我如此看重，对此垂爱，心下不由惶恐，但也很欢喜。”
丞相薄如蝉翼的长睫微颤，向来擅长进言的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思揣良久，才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现在知晓也来得及，丞相以后只需记住，在本殿面前自然地做自己便行。”
祁棠眼角含笑，语气轻快道。
南殷点了点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冷白的皮肤下血管微显，清冷的气质更让人不由产生施虐感。
思绪回笼，祁棠被自己这种骇人的想法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本该是我先感谢大人你的招待，叨扰一夜，如今本殿还有事在身，本殿便先行告退。”
想到自己昨日承诺的鸣冤堂，还有在赏花宴上的举动，难免怕宁羽会有些小动作，而且还有个异族皇子楚慕……
想到这里，祁棠脑仁便隐隐作痛，拱手道了声谢，便准备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