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才人说笑了，”我压下心头的不屑，语气平静地回道，“诗会乃是宫中盛事，我身为后宫一员，自然应该积极参与。”
秦氏掩嘴轻笑，眼角眉梢却难掩得意之色，“邓才人说得对，只是这诗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没有真才实学，最终只会沦为笑柄。”
我淡淡一笑，并不接她的话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预选的场地设在御花园中，几案花枝错落摆放，倒也显得雅致。我按照宫女的指引，在一张空案前坐下，绿珠将我准备好的诗稿取出，小心地铺展开来。
环顾四周，只见参赛的妃嫔们个个衣着光鲜，神情或紧张或期待，只有我，像是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
不多时，几位评委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礼部侍郎孙大人，他满面红光，步履稳健，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慢。
孙大人在主位上落座后，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随手拿起我放在案上的诗稿，草草地翻阅了几页，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这等水平也敢来参加诗会？”孙大人将诗稿往桌案上一扔，语气中满是不屑，“依老夫看，有些人啊，怕不是想借机出风头，哗众取宠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大人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周围的妃嫔们窃窃私语，掩嘴偷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闹剧，一个跳梁小丑。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她们的方向投射来一道道轻蔑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痛我的皮肤。
“可不是吗？有些人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秦氏坐在不远处，语气尖酸刻薄，分明是在火上浇油。她身边的几个妃嫔也跟着附和，一时间，我仿佛成了众矢之的，被困在这嘲笑和轻视的牢笼中无法逃脱。
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心中的怒火和委屈表现出来，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中了她们的圈套。
我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孙大人，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仿佛在等着看我出丑。我的目光又扫过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面孔，最终落在了人群之外的曹景轩身上。
他站在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头紧锁，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愤怒，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想要冲过来保护我的冲动。
然而，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知道，以他的身份，此刻不宜出面，否则只会将事情闹大，于事无补。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自己可以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孙大人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邓才人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连辩解都省了？还是说……”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轻蔑，“你根本就无话可说？”
我放下手中的帕子，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地迎上孙大人轻蔑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嫔妾这诗句，字字发自肺腑，句句皆是心血。嫔妾日日苦读诗书，夜夜练习诗词，不敢有一丝懈怠，为的就是今日能有机会一展所长。”
我顿了顿，环顾四周，那些原本带着嘲讽和轻视的目光，此时此刻似乎也多了几分探究，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嫔妾出身寒微，能得皇上垂怜入宫，已是天大的恩赐，嫔妾心中唯有感激，不敢奢求其他，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后宫增添一分诗情画意。”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周围的妃嫔们渐渐停止了窃窃私语，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就连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孙大人，此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
我将手中的诗稿轻轻放在桌上，语气诚恳地说道：“还请大人抛开成见，公平评判，嫔妾感激不尽。”
然而，我的真诚并没有换来孙大人的丝毫动容，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诗稿，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公平？这宫里，哪里来的公平可言？更何况……”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低贱的物品，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冷宫出来的人，能写出什么好诗？邓才人，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伸手便将我的诗稿挥落在地，动作粗暴而无礼，我甚至能听到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我的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撕碎了一般，疼痛难忍。
散落在地上的诗稿，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支离破碎，狼狈不堪。我用力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周围的妃嫔们再次发出一阵低低的嘲笑声，那声音如同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心口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弯下腰，颤抖着手将地上的诗稿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我一片一片地捡拾着地上的诗稿，如同拼凑着我破碎的自尊。每一张纸片都承载着我日夜的心血，如今却成了别人眼中的垃圾，任人践踏。
委屈和愤怒如同烈火般在我胸膛燃烧，灼痛了我的双眼，也烧毁了我最后的理智。凭什么？就因为我住在冷宫，就因为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就活该被如此轻视吗？
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诗稿，指节泛白，青筋暴起。我多想冲上去质问孙大人，质问那些带着嘲讽目光的妃嫔，质问这可笑的命运！可我不能，我深知在这深宫之中，冲动只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我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孙大人位高权重，深受皇上器重，我一个小小的冷宫弃妃，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更何况，他今日所作所为，未必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就像是被困在蛛网中的一只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令人窒息的命运。
我抬起头，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迷茫。诗会预选，本该是我展现才华，改变命运的机会，可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孙大人真的会公平地评判我的诗作吗？我还能有机会参加正式的诗会吗？我的未来，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我感到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上，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心疼，“婉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