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城外，有一座并不算高大雄伟的独山，名为“孤傲山”。此山名为第一代楚王所起，并在山上建造了一座寺庙，名为“寒山寺”。
孤傲山上寒山寺，晨钟暮鼓，整个林州城，早晚可闻，一听就是三百年。
每天早上，寒山寺钟声响起，一十八下。林州城的街道上，伴随着钟声，商铺、行人开始增加，逐渐热闹起来。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川流不息的人群，皆象征着繁华。
在这繁华背后，掩盖的是什么，只有少数人知道。
一早，一座朱门宅院，门房开了门，四五个家丁仆从，开始洒扫门口。
家里主人十分注重门面，每天清晨，除去要扫净石阶上的浮土，并且掸洒清水外。门口的立柱、石象都需要擦拭一番。就连高高悬挂的府邸牌匾，都要登高擦拭。
“王家府邸”四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极具风采。足见书写此字之人，当时的意气风发。
刚刚架好爬梯，准备登高擦拭府邸牌匾。为首的门房，就看到不远处的街口，停下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那四匹高头大马，绝非寻常人家可用。
门房快速安排人进入府中通报，自己则是指挥人将扶梯撤去，分列两旁恭候。
那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华服的青年，身后骑马而来的，有一位留着胡子，略显年长的男子跟随其后。
没有其他随从跟着，唯有这二人，缓步来到了王家府邸门口。
早已赶来的管家和当家府主，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了大门口。见到站在门口的男子，家主率先跪倒在地，身后众人，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草民王庆阳，领府上众人，恭迎楚王！！！”
曹景志看着面前跪倒的众人，蹙了蹙眉，没有开口。跟在身后的廖峰上前一步，开口道，“起来吧，王上此番出行，并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是，是……”王庆阳快速爬起身，身后众人也都跟着起身。
“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
“是，是……”
在家主王庆阳的命令下，人群散去。王庆阳转身，朝曹景志行了一礼，也自顾自的快步回了府邸。
曹景志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轻声道，“王静先历经三代楚王，也算是一代能臣，怎么后代之中，却没有一个从政为官者？是我南楚官场选人太过严苛，还是这王家后代，却实难当大任。”
廖峰听到此番询问，心中似有所感，回应道，“或许是咱们这位王大人，早有谋划。三代老臣，非有大智慧者，难以成事。见惯了官场沉浮，难免对于自己子孙后代就要求少了，做一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曹景志微微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廖峰，没有继续说话。迈开脚步，朝着王家府邸走去。在侍女领路的
来到王静先修养的院落外，幽深的庭院，远离喧嚣。灰砖墙体的月亮门上，爬满了绿色植物。
院内正中央，一口硕大的青瓷缸，注满清水，留有残荷枝丫。屋房门前，种有一棵绿肥红瘦的芭蕉。此时叶片依旧青绿，十分粗壮。
推开房门，提神醒脑的幽香扑面而来。房屋内生有火炉，周围点有烛火。将整个屋内厅堂，照耀的十分亮堂。
时值上午，阳光刚起，这间屋舍显得有些阴森。
早已知晓曹景志到来的王静先，被仆从搀扶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曹景志坐主座，王静先和廖峰分坐两旁。
“先生，身体可还安好？”
“咳咳，回王上，老臣这身子，就如同风中烛，夏日冰，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
自鬼州归来，王静先便一病不起。曹景志也曾派来不少名医为其诊断，得到的汇报，正如王静先自己所说的那般。
如果将身体比做一栋房子，四梁八柱全都已经腐朽了，那么，这栋房子的坍塌，不过是旦夕之间。
“先生，您促成了鬼州和林州的联盟，为南楚争取了时间，如此的功勋，可有什么要求？”
王静先笑了笑，摆了摆手，“哪有什么要求，都是老臣该做的，老臣只恨自己年岁已高，不能为王上做更多的事。”
曹景志看着老人如今连睁开眼的气力都有些不足，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先生，家族中如若有晚辈，想要为官，孤可以……”
“王上，”王静先开口打断了曹景志后续要说的话，一双已经浑浊的双眸睁开，紧盯着曹景志。
一时间，曹景志竟被看的有些慌乱。
王静先颤颤巍巍的起身，随后双膝跪地，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一旁的廖峰起身去搀扶，却被王静先抬首阻拦。
曹景志站起身，不解的询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王静先伏首在地，声音悲切。
“王上如果真的想要答应老臣一个请求，老臣此生，唯有一个请求！”
曹景志皱着眉头，看了看廖峰，随即开口道，“先生请说。”
“老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王上登顶称帝，我南楚之王成为皇帝！！！”
说到最后，王静先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听着此话的曹景志和廖峰呆愣当场。这样的请求，还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廖峰将王静先扶起身，坐在椅子上。刚才的情绪波动，令老人有些气力不接。招呼仆从送来参汤，为老人服下。那骇人的苍白脸色，才慢慢有所转变。
让仆从下去，廖峰亲自在一旁服侍，“王大人，可好些了？”
缓过来劲的王静先点了好头，却是没了力气开口。
曹景志呆坐在一旁，显然还没有在刚刚王静先的特殊“请求”中恢复过来。
登顶称帝吗？
作为曹氏皇族的一员，很多人都幻想过那个位置，即使是作为藩王子嗣。曹景志作为楚王世子，从小就知晓，南楚皇室，世代蛰伏，等待时机。当他作为质子，在晋州生活期间，亲眼见过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座椅。只是那时，仁帝尚在，太子曹景风深得人心。他也只能幻想一丝，不敢有过多奢望。哪怕是在后续，仁帝削藩，各大藩王展现出了不臣之心。曹景志也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皇帝，而是希望能活着回到南楚。
直到他亲手弑父，脚踩鲜血，登上王位。同朝廷反目，揭竿而起后，他才真正开始琢磨登顶之路。
只是随着时局变换，战场失利。只剩一州之地的南楚，如今已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登顶称帝，终将是一场梦，一个笑话。
待到王静先缓过气来，廖峰重新回到座位。看着曹景志忧愁的模样，作为近臣，他又如何不知道王上的苦楚。
南楚独立以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先是鬼州分裂出去，然后东北方贵州大军压境。蒙州方向虽然没有派兵，但不知为何，北方竟爆发匪患。不知从何而来的匪徒，足有三万之众。从北部开始，趁着主要兵力全都在林、贵边境，竟是攻城掠地，一路南下，直奔林州城而来。林州境内已无兵可调，凑不出三万以上的平叛军。只有林州城内，还有五万守城军。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万人，兵临城下，才能出兵平叛。
曹景志轻叹一声，开口道，“先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听到曹景志说此话，王静先仿佛恢复了所有精气神，再次睁开双眸，迸发出异样光彩。
“王上，难道您怕了不成？！”
曹景志心头一颤，看着这位垂垂老矣的臣子。
“南楚需要一位皇帝，现在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王上，您能明白老臣的心吗？”
曹景志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唯一一次机会吗？
“王上，”廖峰此时开了口，“臣觉得，王大人所提建议，并无不可。”
曹景志看着廖峰，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主仆二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有了默契。廖峰不会无的放矢，所有言论，都有理有据。
“我南楚林州百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对于南楚皇族，更是绝无二心。楚人性格刚烈，一旦认可之事，就会一往无前。
如果王上能在此危难之际登基称帝，对于千万楚人，无异于立起更加坚定的信仰。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还需尽快办理。那伪帝登基也不过是一日之功，王上也可效仿，一切从简。
王者之师，定能所向披靡！”
曹景志听完此话，心中有了计较。
“好，就依两位臣工，孤将登基称帝，立国。”
鬼州境内，天堑河上游。
此处的天堑河并不算壮大，因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由此继续向下游走，河水落差增大，水流速度和流量，都有所增加。
此地被命名为，“鬼见愁”，鲜有渔民在此地捕鱼。但在上游湖泊，却是一处极佳的捕鱼之地。碧波荡漾，四季如春，渔歌唱晚。
薛云风按照诸葛流云的吩咐，率领着一支万人队伍，从鬼州城出发。星夜兼程，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就来到了鬼见愁附近。
登高了望，周围地形尽收眼底。
薛云风大手一挥，对身边军士道：
“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