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感受？自己？
从记事开始，她就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感受。
在福利院里，要懂事，听话，让自己乖巧，讨人喜欢，大人不允许的事不能去做，这样才会有人看中后收养自己。
到了收养的家庭里，也一定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惹麻烦，不然会被讨厌，会被打骂，甚至送回福利院。
长大一些之后，更要学着看人脸色，帮着照顾别人，让自己有利用的价值，才不会被嫌弃。
上班之后尤其需要小心说话做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替别人背锅，被打压，被边沿化，被辞退。
自己的感受有什么重要的，尊严有什么重要的，生存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啊。
这些年，她拼命学习了很多技能，几乎都是为了生存而努力让自己去学习和掌握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学会了把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深深地藏了起来，总是以一种积极向上的，符合大众标准的样子，去包装和打造自己的外在。
时间长了，这些都成了她坚硬的外壳和伪装，成了防止自己受伤的铠甲。
秦至明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启了防御模式，想要缩回自己的硬壳里去，可是心里的不甘，还是会忍不住张开一些利刺，作出反击。
唐煜的话，却轻易地触及到了她的内心，层层剥去自己的伪装，猝不及防地直击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真美啊！”
唐煜看着那一圈圈扩展出去的菜园果林，一片田园风光，喃喃说道。
楼小石轻轻吁了一口气，按下心里杂乱的思绪，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又恢复了惯常的样子。
“你的头还疼吗，王洋说你醒来之后，可能会头痛一段时候，会比较难熬。”
“王洋？嘶——”
唐煜摇摇头，刚要开口，却不由痛呼出声。
“偶尔会还有点疼，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楼小石心里有些担忧，一时忘形，手掌扶上了他的手臂。
“你别急，先养一段时候再说。”
“好。”
唐煜一手扶额，轻轻揉了几下，不经意间，垂下的眼眸看向了楼小石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手臂上似乎温度传来，有些麻麻地。
“谢谢。”
楼小石松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才是大家最应该感谢的人。”
她收回手，拿了一瓶乳白色的饮料递给唐煜。
“先喝一点吧。”
唐煜收回了视线，接过瓶子，问道：
“这是什么？”
“米汤，你肚子空了很久，一下子吃东西，肠胃肯定会受不了，先喝一点米汤，可以提升胃气，一会儿再吃东西就会舒服些。”
“你空间里的东西还挺齐全。”
唐煜轻轻深深闻了一口，尝了一口。
米汤还有些温热，带着淡淡的米香味，没有放什么调味的东西，浓稠滑润的口感，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唐煜慢慢地喝了起来，米的香味，带着温暖，慢慢充满身体。
真好，总算活过来了。
楼小石见他没有抗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小的时候，被第一个家族收养，养母很喜欢用瓦罐焖饭，煮沸熬出米汤后，总会先舀小半碗米汤给她喝。
很长一段时间里，楼小石回忆起这一段时光，总会有一股米汤的香味萦绕在鼻间。
“很好喝。”
唐煜慢慢喝完米汤，把瓶子还给她。
“还有几瓶，你想喝的时候和我拿，但现在可不能再喝了，饿了很久之后，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东西的。”
“好。”
楼小石嘴角止不住往上扬，现在的唐煜，乖巧得像个孩子。
这些米汤是专门为他熬煮的，一直备在空间里，她还有些担心唐煜不愿意喝，不过看来是她白担心了。
“刚刚你说的王洋，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昏过去之前，好像见到他了。”
“你认得王洋？”
楼小石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了然了。
虽说当时合作，王洋不愿意露面，但以唐煜他们的能力，又怎么会不调查清楚呢。
她一五一十地把王洋和小白猴，如何发现唐煜，又如何联系自己的事，详细讲叙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欠了他们和你一个救命之恩了。”
楼小石有些皱眉，不认同般摇摇头。
“要真算下来，谁欠谁还不一定呢，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呢？”
唐煜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涩，他伸手揉了揉眉头，似乎想要掩云满脸的悲痛。
“当时……情况很糟糕，老孟他们都撑不住了。”
楼小石微张着嘴，难言的情绪堵住了她的胸口，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我们只能孤注一掷。”
楼小石喉咙有些发梗，她伸出手去，扶住唐煜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唐煜抬眼看向远方。
“我和钟伟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那几个丧尸王，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它们的等级居然已经那么高了，好在钟伟临出发前，升了一阶，勉强才撑了过去。”
“那钟大哥他？”
“是我判断失误，以为已经全都被灭了，我就让他去做别的事去了，没料到还有一只隐藏得特别深的，差点把我给灭了。”
楼小石听得一阵心悸，明知道唐煜已经脱险，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不过得知钟伟没事，这也算一个喜讯。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黯然，其他人可没有那么幸运。
“还要谢谢你呢，幸亏你发短信提醒了我。”
楼小石摇摇头，没有说话。
“楼小石，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和那帮兄弟，是实实在在地因为你受益，不止一次。”
唐煜转过头来，看定楼小石，正色说道。
楼小石张了张嘴，有些汗颜。
“唐……大哥，比起你们来，我们做的实在微不足道了。”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秦至明说的也有道理，刚才我也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谢谢你安慰我。”
唐煜微微一笑，想要摇头，又强行忍住了。
“不是安慰，是真心话。”
楼小石在他的注视下有些赫然，转过头去，看着一边。
两人沉默下来，天台上只有风吹过时发出的猎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