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关于叶乐晨的，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感叹。”
白淼拉起嘴角，“大概是感觉吧，没有实证，在冯严和华瑶分开后，我见过叶乐晨两次，他就那样跟在冯严身边，眼里真的只有冯严啊。
冯严救过他的命，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冯严了，其实他和冯严挺像的。但，那人很多方面比不上冯严。”
“怎么说？”
“我见过那两次，感觉叶乐晨是个挺偏激的人，我和冯严见面时，冯严威胁我，我也为了自保做出反击，那个孩子就冲出来，那眼神。”
白淼现在想来还是会脊背发凉，像地狱中爬出来的鬼，“他是那种不要命的，冲在冯严前头。”
最后还是冯严叫着他，把他扯开。
“而且叶乐晨，似乎很不喜欢叶小瑶。”
白淼回忆着，“说不上来，但应该不是多重要的人吧，在这个故事里。”
但白淼就是有一种感觉，往往女人对这方面都很敏感，在她和冯严谈到叶小瑶时，叶乐晨站在不远处阴沉着目光盯着他们这边，那表情都不正常。
“总之我觉得那孩子是个挺邪性的人。”
陈立听到这叹了口气，有所失望，他以为会从白淼这听到关于叶乐晨更多的信息，毕竟查冯严之前的行踪，查他如此高调的飞车意图，叶乐晨作为他身边那段时间最亲近的人，应该能有很多信息，可就如白淼所说的那样，这个人看起来一切都平平无奇。
但有一个疑点，陈立看着手上叶乐晨的资料信息，按照白淼所说的冯严救了叶乐晨的时间线，以及叶乐晨曾和冯严口述自己被卖的时间，似乎和警方调查的叶乐晨本身的生活轨迹有些出入。
不知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陈立给旁边小警员眼色，让他赶紧去找信息部重新核实。
而陈立则是抬头，看着此时一脸坦然的白淼。
“对于这案子，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希望能主动配合。这对你减刑有好处。”
“减刑？”
白淼突然嘲讽一笑，摇着头。
陈立皱眉不知她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道，“其实在这案子里，你一直都算受害者，即便后来和叶小瑶等人设计引出洪先生，你也没有犯罪。你只在换身份这一点上有问题，确实需要追踪被你换了身份的人的信息，在这点上定你的罪。
可你现在的态度意思是你承认，你后来换这身份崔雯雯，她本人的失踪和你有关？我的意思是，你用了手段强行互换了身份的，那崔雯雯本人呢？”
“崔雯雯死了，不过她是自杀，人就埋在后黄村口的大树下，你们可以挖出来核实，不是我杀的。”
陈立一愣，瞬间又有些看不懂她了。
既然她没有过多的刑事犯罪，就算换身份这些违规操作，也判不了多久，那白淼为什么在警方发现她身份时，要偷渡逃跑呢？
在这个案子中她虽然是白哥的女儿，但也是受害者啊，如果身上没有命案，为什么会想要逃走呢？
陈立还是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白淼身上一定有事，只是不知她现在态度是什么意思。
白淼似乎很配合，主动说出了身上崔雯雯的问题，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警方在尸体上会查到不是她杀的证据，那她现在的态度，又是何意呢。
陈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盯着白淼的眼睛，“对于这个案子，你没有什么再想主动交代的了吗？”
白淼摇头，看向天花板，她的表情像是很释然，又有些伤感，是陈立看不懂的神色。
“我知道的，都和你们说了。”
“那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陈立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跑？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那么及时的逃跑，谁通知你的，谁告诉了你，警方发现了你的身份？”
问出这个问题时，在场的警员以及调查组的人，全都抬头看向她。
她抿着唇，刚才坦然的表情明显僵硬了许多，双手攥紧了拳头，晶亮的眼睛里，像是模糊着一片复杂的晶莹。
沉默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但是回答的，不是这个问题，却也是这个问题。
“陈警官，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们发现我身份时，要逃跑吗？你也很疑惑吧，毕竟你们调查的我，在这案子中，就算最后判了，也不会有太重的罪。”
她笑了，“那是你们还没继续调查我，抓到我了，之后你们会从我爸我妈开始细查，到时候就会发现，我身上早就有命案了。”
白淼眼神如刀，“陈警官，你不一直有这种感觉吗？”
这一瞬白淼的神色，让人感到恐惧。
她又笑了，叹了口气，“当年被洪先生毁了这件事，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不只是被他虐待残害侮辱pua等等，最大的伤害其实来自母亲，我们心里过不去的点，永远都是那个自己最爱最信任最尊敬最依赖的亲人，对自己的背叛。
洪先生也不只是为了虐待人产生快感，他最享受的是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崩裂牺牲的画面，他想看到小女孩面对这样的痛苦，所以他才一边伤害一边强调，不会再有人爱我们。
很多女孩子受不住，当时就自杀了，活下来的，大部分也有阴影一辈子过得谨小慎微。
我们需要的仅仅是杀了他报仇吗，我们需要的是自己内心重建对人对世界的信任，最重要的一点是爬出黑暗和噩梦。”
白淼终于忍不住一滴泪滑落，她伸手抱住双肩，“而这个重建的过程，也许有很多种方法，但最直观的，就是要撕碎背叛。
叶小瑶你们知道的，她之所以能一路披荆斩棘，是她父亲曾把恶魔杀了，就算杀错了人，又怎么样，那种为了她的决心，证明有人是爱她的，那是打破恶魔诅咒的开始，所以叶小瑶这辈子，对她来说，父亲最重要。
这也是我不愿意打碎她幻想的原因，我知道父亲的爱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这世上只有我最理解叶小瑶。
只有我最明白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原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可我为了儿子的下落还是背叛了她，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可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心里重要的是什么。”
白淼努力在眼泪中笑着，“陈警官，你看我和其他受害者不同，对吗？我活的很潇洒很好。大概这就是因为我是白哥的女儿吧。
在遭遇背叛的第一时间，我就掀翻了那噩梦，我不会让自己独自承受延绵不绝的痛苦和黑暗。
所以，其实我妈，是我杀的，是我亲手杀的。”
白淼的眼里彻底碎裂，双手颤抖着，“是我亲手杀了她，我知道，她活着，不只我痛苦，她难道就不痛苦吗？尤其是我当了母亲以后，更知道那种滋味。”
白淼颤抖着做成了抱着婴儿的手势样子，“当我成为母亲那一刻，才明白，母亲与子女，即便再恨又如何，血浓于水的感情是割舍不了的。
所以我恨母亲的同时，也知道她的痛苦未必比我少，要怨，就怨命不好吧。”
于是，白淼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没有挣扎，在刀子刺进母亲胸口时，母亲满眼爱怜的伸手摸着她的脸。
白淼抱住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抽搐变冷，“妈妈，以后不会那么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
母亲也不过是个祈求爱的卑微的人，白淼久久的抱着母亲的尸体，直到眼泪流干，直到她的心和母亲的尸体一样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