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歉疚，对于这些异兽的观感越是差，越是厌恶。在他心中，异兽就是恶的。残酷，厮杀，冷血，暴戾......所有的负面词汇都能在它们身上堆砌。
然而，现在他对于本人曾经的观念产生的怀疑。
窄小得不过二十来平米的房间里，堆着七八只被牢牢捆绑住的异兽。每只异兽嘴上为了防止发出鸣叫引来外人的留意都贴上了黄符。可想而知，这些被贴着黄符的异兽必然是从被抓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食了。这点从它们一只只躺在地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的容貌就可以看出。别说它们长期处于黑暗与饥饿之中变得涣散浑浊的眼睛和变得暗淡的彩色皮毛，他们只是秦家养着的口粮，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还有价值。如果在成为盘中之物前就断了气......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有其他许多的替代品。少一个也不少。
眼前的场景让楚雨寻异样愤怒，愤怒于面前这些生命被残忍的对待。愤怒过后，他心中剩下更多的是茫然。他现在曾经不明白了，人类与异兽，到底谁才是加害者，谁又是被害者？
细细想来，这种纳闷他不应该第一次有才对。早在陈诺向他说起八千年前上古时期的人与异兽的关系时，他就该有这种思考了。最开始神州大陆上异兽盛行，随处可见异兽残杀弱小的人类的场景。后来人类掌握了强大的能力，局面扭转，昔日强大的异兽曾经不再是人类的敌手，它们反遭屠戮。一时间所有异兽竟皆被消灭殆尽。在这场上古人类与异兽之战当中，谁又是加害一方，谁又是被害一方呢？
原本还能安慰本人，本人只是无意之间碰了一本书，从书总放出来的那些异兽才是祸害了那成千盈百无辜人命的真凶。本人的邪恶只是不该克制不住猎奇，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然而，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本人面前，除了人命，还有这么多异兽的生命也重重压在了本人身上。沉重得简直喘不上气。
房间里实在昏暗，陈诺看不清前面楚雨寻的表情。听见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响，秦家人似乎曾经到了门口，像是正在钻研怎样开门。陈诺敦促仍旧站着不动的楚雨寻：“快，可以开始封印了。”
楚雨寻还是愣愣看着房间里岌岌可危的异兽。手中的《异兽谱》被他捏得变了形。
陈诺皱着眉想开口继续敦促。
却听他开口：“我后悔了。”
“什么？”陈诺不明白。
“山膏，它只是想回到山上，和那群野猪一同生活。它没有杀过人，被秦家关了那么多天也没想着报复，只想偷偷逃回去，过远离人群的生活。我却把它收回了书里，让它再也没有了自在，也没有了生命。”
只管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陈诺曾经看出楚雨寻曾经堕入了迷障，不给他解开着图案迷障，他大概是不会封印屋子里这群异兽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为什么会叫你回收《异兽谱》中的这些被异兽吗？”
楚雨寻：“由于异兽很风险，会危害到人类的生命安全，被人看见会构成恐慌。”
陈诺：“会给人类构成要挟的异兽永远只占异兽总数的小部分。异兽有很多种，《异兽谱》中三百六十只异兽，种种不同。他们和咱们平常所见的动物一样，各自有各自的习性。有的凶残弑杀，有的平和亲人，更有的怯懦胆怯。”
楚雨寻转头，在昏暗的火光中直视他：“这些我也晓得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果只是由于异兽对人类有要挟，我直接将它们杀了就行，大可不必费尽辛劳带着你到处奔波。我会带着你一个个寻觅它们，让你将它们一个个封印回书里，由于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只属于《异兽谱》，那里才应该是它们最终的归属。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说的话吗？我说，异兽被放出是你的过错，你有责任将它们回归原位。这是你的过错，同样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但是，你的责任也仅限于此了。你那些莫明其妙的‘我放出的异兽杀了人，我就该为这条人命担任’的想法，呵，除了给本人添堵，没有任何用。现在你看到这些可怜的异兽，那莫明其妙的负疚感又来了是吧？‘如果我没有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就不会受这些苦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楚雨寻恶狠狠地瞪着他，脸由于羞恼涨得通红。
陈诺晓得本人戳到了楚雨寻的痛处，并没有停下，继续道：
“如果一个杀人犯杀了人，法官会由于杀人犯的母亲杀了人而判这个母亲罪吗？不会。由于杀人法和母亲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们只管有亲缘关系，但是有不同的思想。你连那些异兽的母亲都不是，为什么总想着要为它们的所作所为担责？应龙杀了人，这些人命就该它承担。秦家人杀异兽，这些异兽的命就该秦家人承担。这与你何干？”
只管陈诺痛斥了一顿，但楚雨寻心里的那颗束缚他照旧的死结终于微微松动。
陈诺对于他表情与心境变化曾经十分了解，此刻见他只管还低着脑袋，但一直紧蹵的眉头曾经松开就明白他大概是想通了。于是，乘热打铁，来了最初一击。
“我让你封印山膏，是由于它原本就属于书里。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它的确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除了嘴不干净，也没有任何坏心。但你不应该把这个当做不该封印它的借口。异兽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过强，它可能伤人；过弱它可能被人伤。山膏属于后者。它不同于现世存在的物种，一旦被人发现，必定会引来杀身之祸，和在秦家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区别。”陈诺用教训任性的侄女般的语气问他，“现在，你还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