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进去过吗？”
江蕾凝目注视着那幽深的连神识也无法穿过的天然屏障，心中十分忌惮。
因为她总觉得那一头有她非常需要的东西，让她很想踏入其中去寻找。
但那边是魔界，能有什么好东西吸引她？
她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被沙蜃给影响了？
“尚未。”顾极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声音蓦然变得低沉，“眼下还不知道这道屏障是否脆弱，倘若贸然尝试，万一通道被打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心境失控，企图打破这屏障进入其中，你一定要阻止我，哪怕是彻底废了我，或者，杀了我。”
江蕾转过头看向顾极，神色凝重。
顾极瞳孔震动地紧盯着她：“师妹？”
“我没有开玩笑，因为我现在已经感觉到那边有东西在召唤我。”
江蕾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师兄，你也知道我的心境经常异常。虽然我会竭尽全力地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坠入魔道，但世事难料，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自己变成一只魔物。”
她已经愧对过蓝星一次了，她不愿意再因为自己而让这个世界受到伤害。
这一世，只要能彻底解决蓝星危机，哪怕她一生修为都凋落成零，她也无怨无悔。
顾极默然，眸中透着掩饰不住地心疼。
“师兄，你能答应我吗？”
顾极嘴唇微动，却没能说出那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最后，他道：“我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发生。”
“师兄，若真有那一天，你真的别心软。”
知道他是不忍，江蕾不由嫣然一笑，她没有强迫顾极必须答应她，只是想借此给顾极提个醒。
她不能再让顾极总是毫无疑虑地相信她，否则终有一天会因为轻信她而招来大祸。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位顾师兄对她的信任其实也是有一定保留的。
若是那样，自然更好。
他们相识不过数月，彼此之间其实并谈不上有多了解，本来就不该只凭借一个脆弱的同门师兄妹的关系，就一点防范都没有。
见她脸上虽然笑容如花，眼底却弥漫着淡淡的哀伤，顾极的心中不由一阵绞痛。
他知道，江蕾以为他根本不了解她。
却不知道，他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她的人，甚至，远比她自己还了解她自己。
只是，从他逆转时光河流的那一刻起，规则就注定他不能再用冥昭的身份再对她有任何干涉。
她筑基之时，他已经出手过一次。
他替她挡下了后面所有的天雷，代价就是被封印的神躯又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缝。
若是再来一次，他的神躯就彻底失去了修复的机会。
届时神陨。
轻则他永远只能以顾极的身份做个凡人。
重者，两个身躯一起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但这样做值不值的问题，当年他就已经想清楚了。
如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哪怕自始至终，江蕾都不知道他是冥昭，他亦无悔。
只是，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之事。
何况他一逆再逆，这个世界的天道又冥顽不灵。
居然不肯念他好歹也给了蓝星一次重来的机会，也不管将来会不会再有泯灭的危险，非要限制他的修为，还给他规定了苛刻的晋级条件，以至于他想做点事情都束手束脚，不得不千方百计迂回行事。
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投生的这具躯体的天资竟不逊于他的本体。
哪怕蓝星还没开始灵气复苏，只有极少数有稀薄的存在，他还是勉勉强强早早地引气入体了。
再后来，他用现有的中草药炼成了基础版的培元丹。
这初版的培元丹虽然限于材料，效果有限，但对于彼时的蓝星来说，也已经和神药无异。
他藉此慢慢地获得了更多的资源，也逐渐地扩展了影响力，建立自己的势力，还以师父的名义建立国家成立了护龙卫，得以提早多年就开始筹谋未来的格局。
可惜的是，在灵气复苏之前，蓝星上的灵气加起来也只够他修炼到凝气圆满，而除了脑海中的知识，他连一块灵石都拿不到蓝星来。
最主要的是，他还不能提前改变江蕾的命运。
不能干预她穿去浮渊界之前的所有生命轨迹。
为免引起蝴蝶效应，也不能干预她身边任何人的命运线。
他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如同一只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默默地窥视。
他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小少女，看着她小小年纪就有蓬勃的侠义之心，看着她不辞辛苦地每天练功，看着她懂事地从来不在母亲面前喊一声累道一声委屈，看着她原本明媚的笑脸在接近那个所谓的家后，就不由自主地塌下去，又看着她一次次调整心情，重新带上乖巧礼貌地笑容敲开了万家的门。
是的，她甚至都没有那个家的钥匙。
不，她也曾有过一把，是她母亲给她的。但还没用两次，就在万母的阴阳怪气之下，默默地将钥匙上交，还从不跟妈妈讲。
他也知道学校里有不少男生都为她稍稍心动，知道她打工的辛苦，知道她在剧组里被欺负……
当威亚断裂，她坠向那条湍急的河流时，他甚至就在河的对岸等待着……
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惊恐地坠落，然后消失在两界的交汇中。
所以，他又怎会还不了解她呢？
曾经的冥昭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她为什么非要离开他，甚至为了离开他不惜冒险去另一个时空。
她那一走，几乎搅碎了他所有存在的意义，让他所有的成就都变得没有一丝价值。
为此，他痛苦了很久，很久……
但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还了解她？
她母亲不能，她自己也不能！
所以，他懂她现在的心情，明白她潜藏的恐惧，也理解她的苍凉和孤独，还有那份为了亲人和世人宁愿再次牺牲的决绝。
为此，她宁可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一个还不能完全确信的人。
却不知，他真会尽全力来避免这一切。
“师妹，蓝星不是你一个人的蓝星，你不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到自己的身上。”
顾极神情肃然地道。
“心境异常又如何？心魔又如何？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曾经为心魔所累？你我虽为修士，心魔也较一般人更强大，但你也莫要忘了，有种力量比心魔更加强大！”
“是什么？”江蕾不由地请教。
“是……”
顾极本想要说爱字，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不太习惯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话锋就在舌尖处转弯。
“守护之心！”
“守护之心？”江蕾喃喃地低语。
“没错！只要我们心中有宁愿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就算是心魔，也无法打败我们。”
顾极正色看着她。
“别觉得这是什么心灵鸡汤，我们是修道之人，更该明白这种心灵力量的强大之处。只要我们的心不迷失，就算不可避免地陷入黑暗，也只会是一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