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依旧未动，江小芒在桌边坐下，不似前几天的温言相劝，这次仅仅是在告知自己的行动：“今天虽然没有见到四殿下，但出宫游玩的景星郡主答应替我传话给殿下，江府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师兄若是仍觉得自己没有恢复好，继续修养便是，其他的事情由我来操心就行。”
她的语气很严肃，反而引起了江左儿的一丝注意。他转过头来，眼中本没有太多光亮，但却因她不似寻常的态度而终于有了点波澜：“你想做什么？”
“师兄不必担心，我自己可以。”桌上饭菜才送进来不久，尚未褪去余热，江小芒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往碗里盛粥，语气也不急不徐，“虽然不赞同府主的做法，但身为江府弟子，我们始终与江府是一体的。他不干好事，总得有人来赎罪。”
她说得平淡，却让江左儿心中无端生出不安：“小芒，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小芒像是专注在盛粥这一件事上了，并不回答他的话。这让他愈发着急，起身坐到她身边想追问。他已经失去一个妹妹了，并不想江小芒也去做冒险的事情。他只有她了。
一碗粥盛好，江小芒终于看了他一眼，把碗推到他面前：“师兄先吃点东西，其他的稍后再说也不迟。”
不肯明说的态度让江左儿觉得她的确在谋划着什么，一时着急，便端起粥就喝。江小芒托着下巴看他喝，目的既已达到，她的嘴角上扬了些弧度，但很快又落了回去，继续装作严肃模样。
“我吃完了。小芒，能说了吗？”
“师兄，你要是平常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江小芒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
古辰部落。
春日的暖阳洒在林间，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林中仙灵的活动增多，古辰部落也忙碌了起来。小梓留守在此，每天跟着大家忙前忙后，这日拎着一篮果子去敲门，扬声叫道：“圣女，我来给你送点东西，能让我进去吗？”
里面传来一声回应，门很快就被打开，古辰部落回归的圣女绿衣出现在小梓眼前。她穿着部落人的传统服饰，头发随意地梳拢作一把，没了刚从许汴来时的精致，却更显灵动。
古辰部落的生活更为淳朴，她初时到来也不大适应，但大家都很耐心热情。如今她已融入部落生活，有家人陪伴，还有仙灵跟随，这才是本该有的人生。
绿衣侧身让小梓进了门，接过她手中的篮子：“辛苦你了。”
圣女相当于整个部落的首领，自绿衣回归后，长老们便对她进行了教导，也开始将一些管理部落的事务交托到了她手上，只盼她能快些成为合格的领导者。尤其是在大长老眼中，虽然早先出现了级别比圣女还要高的族长，但六月尘毕竟是外族人，且并无统领部落的心思，既然如此，不如专心培养绿衣。
短短的时间内，原本活泼天真的女孩便如脱胎换骨一样，变得成熟冷静。她熟悉了每一个部落人，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偶尔也会有人私底下讨论，觉得从大城镇回来的圣女就是同旁人不一样，视野见识多了不是一星半点。
绿衣偶尔听见这些评论，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太多反应。
至于小梓，她自己就来自许汴城，且母亲是阆安王府的侍女，见识比起普通人家反而还多。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位圣女。
绿衣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在许汴的经历，要不是小梓偷听到长老们说她是被江府囚禁数年，还真以为她在许汴过着富贵日子，所以刚来部落的时候才会有心理落差。小梓将这个消息通过千酒送往了许汴，结果收到回信，说是让她盯紧了绿衣，看看会不会有异状。
小梓不太明白苏亦桑的用意，但还是照办了。
绿衣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小梓见她愁眉不展，便试探着问道：“圣女可是有烦心事？”
“……”绿衣瞧了她一眼，“我的确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小梓姑娘。”
“圣女叫我小梓就好。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想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样的，我听长老们说，你原本也是许汴人氏，因为受人欺凌，无家可归，和另外一名少年到处流浪，后来才被部落收留？”
“是的。如果不是长老们心善，恐怕我们就要冻死在大街上了。”
“部落人几乎不会离开这片林子，与世隔绝是多年来的传统，为的就是保护自己。”绿衣皱皱眉，看起来很是不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会收养一个外来者，之后又容许他把你们带回来？”
千秋雪和瑶卓的存在并非秘密。古辰部落大多天性善良，即便被世人奴役伤害过，所做的也不过是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不计代价地复仇。世人垂涎他们的天赋，如果想要安稳生活下去，他们就应该断绝往来才是，可偏偏有了个千秋雪，且他还是个时不时就要往城镇上跑的人，虽然能因此为部落的生活带来些方便之物，但毕竟也加大了风险。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大家都是好人。我们在外面已经没了去处，如果没有部落收留，我们都会死。”
绿衣用手指轻叩着桌面：“你和千秋雪是不是在进入部落前就认识？”
小梓眨眨眼，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疑惑：“圣女的问题好奇怪。我听说阿雪哥哥是在三岁的时候被部落收养，他那个时候能记得什么？我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学说话，怎么可能见过？”
“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
“圣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绿衣幽幽地看了小梓一眼，觉得有些事情她或许应该知道：“千秋雪其实是灵师，这一点你们似乎都不知道。我在许汴的时候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当时跟随在一位名叫六月尘的灵师身边。”
“灵师？”小梓反复咀嚼了这两个字，突然瞪大了眼睛，“阿雪哥哥是灵师？我不知道啊！他原来这么厉害的？欸对了，那个六月尘以前来过我们部落啊！她是不是看出阿雪哥哥的资质，才把他带走的？”
小梓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绿衣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不似作伪，见她还在说，不免觉得头疼，便找了个借口把人支出去了。
一路到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小梓靠在门边，缓缓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