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系里有聚餐，从辅导员到班长，轮番打电话来，让唐姝必须要参加。
为了庆祝植物系成功度过、这次的项目审批危机，也为了感谢唐姝家人的赞助，据说连系主任都要来。
聚餐地点，王府井商业区。
听说那儿最近新开了一间韩国自助烤肉，98任吃，连服务员都说韩国话，十分新颖。
这世上就没有比大学生还爱凑热闹的群体了，山长水远也要去试一试。
“烤肉？我也去！”
顾池栖一边开车，一边毛遂自荐。
唐姝轻笑一声，“栖哥哥，是98一位的那种。”
对方立刻表示，“我最喜欢吃98的烤肉，超一块钱的，我都不乐意吃！”
唐姝扯了扯顾池栖的t恤下摆，软声道，
“栖哥哥，我们系大半都是女生，你这么帅这么优秀，去了肯定要被人惦记的~到时候所有人都只顾着关注你，我们还怎么聚餐呀~”
顾池栖最吃这套，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那也是...”
唐姝继续道，“栖哥哥是我的男人，我只想将栖哥哥藏起来~下次我们俩再单独去吃，好吗？”
“行，我都听姝姝的~”
顾池栖咧嘴笑，“毕竟我是你男人嘛~”
后排，千明夜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两声。
顾池栖单手拿了旁边的可乐瓶，往后砸过去，
“姝姝去聚餐，你跟我去干点别的。”
“啥？”
“去请陆天辰吃顿好的。”
“谁啊...哦，那个要追姝姝的？”
“嗯。”
*
烤肉店噱头造的足，但位置并不太好，在王府井大街最末端的旧商场里。
唐姝下车，在路边的公交站台等人。
公交站正对着一栋半旧大楼的侧面，楼体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看招牌，某某会所。
唐姝了然，是之前和宁皓一起来过、看他收张黎钱办事的地方，妥妥的灰色地带。
此刻，大楼背面的铁楼梯出来了个男人。
大概是三四楼的位置，生锈的铁楼梯从后巷贴着大楼蜿蜒，连接于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应该所谓的应急后门。
高挑的男人推门出来，倚着灰扑扑的墙，低头点烟。
唐姝眼神一闪，是张黎。
张黎穿了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衬衣，下摆随意的垂着，胸口和衣袖处沾了刺眼的红色，是血。
喷溅状的鲜血，明显不是他自己的，不知道刚才大楼里面发生了什么。
*
对面，张黎点燃了烟。
后脑轻轻靠在墙上，微抬下巴，往上吐了一口烟。
这个动作，被他这种等级的男人做出来，又帅又性感。
和唐姝在一起的时候，张黎从不抽烟，以至于她都忘记这事了。
此时他站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一个人仰着头看天，身上还沾着别人的血。
看着烟雾消散，他在想什么呢？
他明明从小这么努力，难道就是为了、从一个泥沼跳到另一滩污泥吗？
如今的他和原剧情相比，并没有好多少。
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活在艳阳下，顺遂的长大，未来光明，比如顾池栖。
而有的人好像上辈子得罪了上帝全家，这辈子专门下来历劫吃苦，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一生都活在阴暗的世界。
比如张黎。
唐姝取消了打给庄晓梦的电话，打给了张黎。
*
‘嗯？姝姝。’
对面铁楼梯上，张黎立刻掐了烟，
唐姝立刻就笑了，
‘张黎哥哥，今天有没有想我？’
‘呵，想的。’
‘那哥哥想见我吗？’
‘...可以吗？’
‘如果哥哥今天穿的是白衬衣就可以~’
张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电话那边低笑了一声，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你在哪里？’他问。
唐姝站起来，走到站台外面没有遮挡的地方，
‘你看右边，马路对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
顿了两秒才看过来，唐姝朝张黎笑着招手。
‘哥哥的衣服脏了，我给你买件新的吧？要来吗？’
‘...好，等我。’
男人挂了电话，视线一直锁着唐姝，飞快的下楼。
他穿过马路，朝她跑了过来。
*
商场一楼的临街铺面都在促销，大喇叭播放着嘈杂的音乐，导购小姐姐手里拿着塑料大手掌、拍个不停，试图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揽客。
唐姝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裙子，一想到是陆天辰买的，就觉得恶心。
她拉着张黎进了最近了一家服装店，门口的大字报写着【79全场任选】。
张黎抬头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在衣着方面都不挑剔，十几分钟就换好了衣服。
同款白色t恤，同款黑色运动裤。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装扮，穿在两个龙章凤姿的人身上，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唐姝说要给张黎买，自然的去了收银台结账，
她交给老板四张一百块，等着找零。
柜台里胖胖的大叔笑着摇头，
“美女，钱不够哦~”
“嗯？不是全场79任选吗？”
大叔对她神秘一笑，指了指头顶的大字报，
“美女，你看清楚哦，是79起任选。你们的上衣是79一件没错，但裤子的话，是我们家这季的最新款，要179一条哦~”
唐姝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果然在79后面，找到了很小的一个‘起’字，并且还是半透明的。
被套路了。
人类，真的好狡诈.....
“所以一共多少钱...”
‘抹个零头，收您550哦~’
她面无表情的又摸了两张一百，递给老板。
身后，张黎抬手挡在脸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唐姝回头瞪他，却被他忽然揽进了怀里。
张黎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间被治愈，右手轻轻抚摸唐姝的脑后长发，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前，低头亲她的眉毛。
低声逗她，“回头我给你补上。”
唐姝尴尬的摇头，“这点小钱...不用啦...”
张黎仰起脸，捂着眼睛笑了。
他的姝姝，总是在他的灵魂快要彻底沉沦的时候出现，然后像一轮太阳，照耀他。
姝姝就是他的太阳。
*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出了服装店，张黎问。
唐姝便将系里要聚餐的事情说了。
张黎点头，牵了她的手，带着她从正确的入口进了大楼，并且准确的找到了直通顶楼餐厅的电梯。
“去吧，和同学玩的开心。”
唐姝看着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张黎，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张黎穿着半旧的白t恤，一个人走在老城区杂乱无章的小胡同，转身对她说‘唐姝，别跟着我。’
电梯门缓缓合上，唐姝忽然伸手去挡，
张黎立刻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电梯门。
他关切的问，“怎么了吗？手有没有夹到？”
“没有，”
唐姝摇头，然后拉住了张黎的手，
“张黎哥哥，烤肉你吃不吃？”
男人脸上关切的表情缓缓消失，垂头看她，微微颦眉。
唐姝将自己的手指缓缓穿进男人的指尖，再温柔将掌心和他贴在一起。
上半身软软的依偎过去，小声道，
“听说是正宗的韩式烤肉，因为是感谢我的聚餐，所以我不用A钱，如果带家属一起，也不用A...”
张黎的喉结滑动两下，抿了抿唇，但依然没有回答。
唐姝摇了摇他的手，撒娇的问，
“张黎哥哥~吃不吃嘛~”
半晌，张黎叹了口气，
“唐姝，你确定要带我...参加聚餐？”
唐姝点头，笑道，“怎么，小张爷看不上这种饭局吗？”
“呵，”张黎低笑了一声。
他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忽然问唐姝，“我是家属？”
唐姝挑眉，
“你不是吗？”
“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