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知道他们错的很多，十一年前也是我们的错，求你，就放过这一次。求求你，哪怕是看在姜睿的面子上，放过他的外公外婆。”
姜媛也站了起来，和弟弟一起在女孩面前九十度鞠躬。
他们一直未曾起身，就这么直直地在女孩面前弯腰低头，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甚至不惜搬出一个孩子来求得她的宽恕。
路韵言的唇角缓缓扬起异常森寒的笑，周身气息凉薄淡漠，没有一点动容。
纵使他们两个算是她的长辈，但女孩的心不会有分毫动摇。
甚至有一些不屑和嘲讽。
她放过？谁来放过她？
十一年前又有谁放过了她的母亲？给她留一条活路？
果真是风水轮轮转，妈妈，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当年那么强势目中无人的姜家，如今低下头，求她的原谅。
“不可能。”
良久，女孩淡漠的开口，扶着坐久了有些酸的腰，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卢薇面前，想要将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她带走。
路韵言没有忽视闺蜜眸中闪过的一抹悲伤和心痛。
她本没有波澜起伏的心，因着卢薇，竟是有了些不安和酸楚。
“媛儿，慎之，不用求了。”
姜迟海如何能忍受自己放在心尖的一双儿女如此卑微，一只手紧扯着身边的妻子，不让她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另一只手却紧攥成拳，恨不得撕碎面前的两个女孩。
尤其是一脸冷漠不屑的路韵言。
“没错，你们不用求，有这功夫不如去和辩护律师沟通。”
女孩单手牵着闺蜜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羽绒服外套的口袋，迈开脚步便要向外走。
却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被姜慎之拦住了。
而下一秒，他竟是直直地跪在路韵言面前！
她和卢薇的脚步顿在了原处，女孩的脸上神情终是有了些微波澜，有些震惊，可心依旧冷硬似铁。
哪怕他在这跪，在这磕头，在这耗一辈子，都与她无关。
“言言，姜慎之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如今只求你同意撤案，减轻他们的刑罚。”
男人虽是跪着，脸上神情却没有多少屈辱，只有乞求和谦卑，语气也是愧疚绝望的。
向这两个女孩下跪他不需要不甘。
这是她们应受的，是他能给予的最后的道歉，此刻的他，早已将什么尊严身份抛之脑后。
心里只有歉疚，悲伤，还有隐匿不住的痛苦和压抑。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他的爱人和外甥女，他不想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可是真的别无选择。
只求她，退一步。
就退一步。
姜媛也走到他的身边，直直的跪了下去。
而他们身后的姜迟海莫雅静，俱是一脸的震惊和心痛，二人的双手死命的攥着，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眸中没有分毫的歉疚。
只有更多愤恨和疯狂的杀意。
总有一天，他们要将近日所受之辱加倍讨回。
路韵言，你不得好死。
警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神情也有些动容和慨叹。
这两个人，倒是有一双好儿女。
姜慎之，能屈能伸，总揽大局，这份胸襟和气度，的确是个成功的领导者。
可却未必是一个优秀的男朋友。
“起来吧，就算你们跪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放过。”
女孩的冷漠和无情，却也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她身边的卢薇攥着她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住的虚软。
隐隐渗出些冷汗。
而那阵心痛，却是再也压制不住，一点一点，自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
直到最后，冲上了她的脑海。
“言言，薇薇，真的对不起。”
姜慎之双手紧攥成拳，纵使女孩刚刚的话已经将他抛弃的种种所有尊严尽数踩在脚下，可他的神情依旧没有分毫改变。
最后，便开始给她磕头。
这是他们家欠她的，如今，他不过是尽数代替父母归还，父债子偿，他们不知悔悟，不愿忏悔，那就他来。
只求她们的心里，能少一些悲伤，少一些埋怨，能稍稍原谅，稍稍舒坦。
他不会自端架子，自持身份，在他们面前，他只是姜慎之，是做错了事，乞求原谅的男友，舅舅。
姜媛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却一字未说，只是跟着弟弟一起磕头。
路韵言冷眼看着这一切，纵使背后的凶恶狠毒视线似乎要将她的背射穿，将她生生凌迟。
女孩微垂眼帘，想要绕开他们，继续向门口走。
却被站在原地不动的卢薇，束缚住了脚步。
闺蜜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轻颤，不只冷，手心里还遍布冷汗。
向来活泼明朗的鹅蛋小脸，第一次在路韵言面前露出痛苦和悲伤的神情，甚至眸中还有些让她窒息的哀怨。
路韵言至今为止都未曾动摇的心，一点一点的，颤动起来，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没有尽头的下沉，且越发凄冷。
她静静地半转过身，依旧握着闺蜜的手，没有分毫动作。
娇美的小脸上缓缓露出如往昔一般明媚柔软的笑意，只是那眸中的悲伤和忐忑出卖了她。
“芦苇，我们走吧。”
末了，女孩用略带些僵滞，却依旧温软动人的声音柔声劝慰。
动作有些小心的晃了晃她的手，可她变得和卢薇一样冰冷的手，却是再也暖不了二人的心扉，甚至隐带一分虚弱。
“言言，放了他们吧。”
良久，卢薇微启略显清淡的唇瓣，声音淡漠，无甚起伏。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而不是求闺蜜放过那两个同样差点谋害了她，作恶多端的混蛋。
姜慎之和姜媛停止磕头，都缓缓直起身子，看向两个僵持的女孩。
差不多的年纪，却是不一样的个性。
明明路韵言看上去更为柔弱善良一些，可真轮心性和狠劲，表面上大大咧咧开朗率直的卢薇，及不上她。
她动了情，且是深爱。
爱到已经不能忍受这个男人受到半点屈辱，在她的面前丢掉自尊。
爱到，已经将与她有十一年深厚情谊的挚友，抛之脑后。
爱到，失去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