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这次出差回来之后，隐隐觉得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呢？
早上，顾温动作优雅地从桌上端起咖啡送到嘴边，眸光微抬，看着顾凛夜三口塞完早餐之后，迫不及待地从离开位置，拉着沈闲醉一起上车。
中午，顾温听着电话那头的顾凛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最喜欢的大厨的午餐：“给我送午餐？不用麻烦了，有人陪我吃。”
晚上，顾温正坐在沙发上看报表，下一秒，放学回家的顾凛夜冲了进来，看到顾温，他打了个招呼，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滞地拉着沈闲醉上了楼。
顾温捏着报表的手紧了紧，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重新低头看手中的报表，可是明明上一刻对他来说还很是清晰明了的数据一下子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叫人一个字符也看不进去。
顾温索性放下报表，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如果只是这样，他倒也并非不能忍耐。
直到顾凛夜正式的十八岁生日宴。
邀请的宾客很多，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很多还和顾氏集团有着很深的合作关系。南、白两家的掌权人也来了，毕竟三家合作的那个大项目进展十分顺利，哪怕还没彻底完成，三方也已经赚到了巨额的利益。
“顾总真是年轻有为啊，这样好的商机都被你发现了。”
白老板笑着举杯贺他。
顾温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同样举杯：“哪里哪里，如果没有诸位长辈的帮助的话，这次的项目能不能迈出第一步都不好说。”
“小夜一眨眼就十八岁了啊，想当年你接手你爸爸妈妈的公司的时候，也还才这么大点儿。”南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
南溯远的父亲不争气，进公司这么多年都没溅出一点儿水花来，南老爷子一直放心不下，迟迟没有退休。就等着看南溯远成长成什么样，能不能担起这么大个集团的重担。
几人正聊着，今天生日宴的主角登场。
一番流程走下来之后，顾温作为家长上台发言。
“感谢今天到场的……”
顾温在致辞，顾凛夜的眼神却忍不住地往角落里瞟。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心情极好地勾起了唇。身边的顾温自然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待他面不改色地把话都说完之后，阵阵掌声里，顾温动作极其自然地扯住顾凛夜的袖子，“我们谈谈？”
“行啊哥，你先跟你那些朋友们聊完呗，待会儿宴会结束了我来找你。”顾凛夜拍拍顾温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顾温一开始是不打算松手的，只是看到迎面走来的那些端着酒杯的宾客时，还是无奈地放开了顾凛夜，整理好心情，面上重新挂起笑容地上前同他们交谈。
他一面交谈，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顾凛夜离开的地方瞥，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顾温拿着酒杯的手一下子收紧。
尤其是看到顾凛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对方却没有躲开的时候，在商业场上打拼多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温头一次脸上挂不住笑，手也失去控制，打翻了酒杯。
在旁边人的惊呼中，他回过神来，压下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礼貌绅士地说了句抱歉。
生日宴终于结束。
坐在车上，顾温一路都没有说话。
顾凛夜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时不时，脸上还会露出个极傻气的笑容。
到了顾家，沈闲醉先上楼了。
顾凛夜紧随其后，可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顾温叫住。
“不是说我们谈谈吗？来我书房吧。”
顾凛夜只好收回步伐，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两眼沈闲醉的背影，这才慢吞吞地跟在顾温的身后进了屋。
一进书房门，顾温都没来得及说话，顾凛夜就抢在他前面开口。
他眼一闭，心一横地道：“哥，对不起！我喜欢沈闲醉，在你之前就喜欢了。上次的时候，我也偷听到你们对话了，我知道你有个跟沈闲醉长得很像的白月光，但是哥，醉醉不是替身。而且……”
他一股脑说了很多，刚开始还有些逻辑，后面就乱七八糟的一团，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顾温在位子上安静地听着。
等顾凛夜说完之后，他忽然开口：“如果我说她不是替身，也没有什么白月光的话，你会把她让给我吗？”
顾凛夜咽了咽口水，再开口时，已经没有刚刚说话时那么紧张了。
他说：“哥，我不能。她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我压根就没有决定把她给谁的权利。”
“其实说什么替身，什么白月光，我也都清楚，这只是给我自己找的借口。”
“一个和哥哥抢喜欢的人的借口。”
顾温歪头，他语气平静，叫人分不清喜怒：“阿夜，你知道的，我一手把你带大。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为什么不可以让给我，为什么不可以为我让一步呢？”
道德绑架最让人觉得无力的地方就是——你明明知道对方是错的，可你只能将错就错，不是找不到话来反驳，而是不忍反驳。
这和观点没关系，只是因为说这话的是那个人。
被绑架的那一方怎么不知道两件事情是毫无因果关系的呢，怎么不知道对方是在无理取闹呢？
如果完全不在意那一方的话，道德绑架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他偏偏在意他哥哥。
又偏偏觉得亏欠。
于是顾凛夜只能低头，他语气闷闷的：“对不起啊哥哥。”
真的对不起啊，哥哥。
可是这一次不可以 。
可是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