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到了六扇门，先看到了一个他印象很深，最近却一直无缘得见的人。
葛小桓。
早在癸字号监牢，他们就算认识。
今日碰面，两人均是一愣。
小院里，葛小桓正坐在木凳上晒太阳。
他脸色苍白，两手无力垂在腹部，一看就是个病号。
七绝散的毒，还没有彻底解决。
卫昭走了过去。
“葛小桓，好久不见。还认识我吗？”
“你应该就是卫昭吧。”
“不错，你还记得我。”
“我听谢姑娘说过你的事，谢谢你。”
“不用客气，谢月华去哪里了？”
“她去了林府，刚离开不久。你若是早点来，兴许还能在门口碰上。”
“林府？她去见六夫人了吧。”
“谢姑娘很聪明，应该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葛小桓已经知道了谢月华的身世。
他或许是第一个猜到谢月华身世的人。
周朴的线索，是他给的。
当年谢家灭门案，周朴并没有参与，而是何延负责。
卫昭不禁好奇，葛小桓一个乞丐，怎么发现周朴的问题？
仅仅是通过那封谢府给白从简的信？
“葛兄，你是怎么查到周朴的？谢家的事，是何延做的。我听说你还查到了太子府，是怎么回事？”
“能查到周朴，是因为我知道谢家与白家关系不一般。谢家出事了，白家是周朴害的，他肯定脱不了干系。至于太子府，应该是我杀死的兵部员外郎撒谎。”
他这么一说，卫昭就明白了。
葛小桓认定周朴有问题，有针对性的寻找线索，最终发现蛛丝马迹。
至于兵部员外郎撒谎，卫昭知道他并非有意，把葛小桓往错误方向引导。
何延几人不待见景怀古，用假身份时，也下意识使用了太子府的招牌。
白从简和身为商户的谢家勾结，提供的食物有问题，导致太子生病。
所以，他这个太子府的神秘人物，要对谢家灭口。
何延这些年利用风雷剑宗分舵舵主的身份，培养了一批死士。
三人身份被发现，只能离开雍京。
风雷剑宗分舵的人，被何延安排在雍京各处，一旦三兄弟取到宝藏，死士便会保护他们离开雍京。
这批死士最终等来的，不是何延，而是执剑人。
卫昭告诉葛小桓自己知道的信息，葛小桓努力做了个微笑。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周朴三人伏法，谢家与白家大仇得报，也算我对得起谢夫人、谢姑娘。”
“葛兄，能破此案，多亏有你发现周朴的线索。我其实挺好奇，你是怎么杀死的兵部员外郎与另外两人，还让大理寺查不到线索？”
葛小桓偏过头，望着小院大门方向。
卫昭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不愿意回答。
这时，门内传来一个声音。
“卫昭？你来了怎么不早说！”
说话的人嗓门很大，不用说，能在这里给卫昭喊话的，自然是苏菱袖。
她一溜烟就到了眼前，整个人靠在卫昭身边。
“卫大人，听说你升官了？恭喜恭喜！”
“消息传的这么快？”
“那当然，这么大的案子，消息传的肯定快。你不去南城兵马司，来这里做什么？”
“明天休沐，我回癸字号监牢收拾东西回家，顺便看看谢姑娘。”
“切，没意思。想看谢姑娘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看着苏菱袖鄙夷的眼神，卫昭也懒得解释。
主要也是因为，她说对了……
苏菱袖见卫昭不说话，一脸得意。
“不知道谢姑娘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不要在这里等她？”
“不用了，我先收拾东西回家。”
“回家啊？你家在哪里。”
“南城。”
“我帮你拿东西？”
苏菱袖贴的近，卫昭下意识往边上走了一步。
“要不要帮忙？你躲什么嘛？”
“不是，苏大小姐，你们六扇门这么悠闲？你天天搁这摸鱼呢？”
“摸鱼是什么意思？”
“偷懒。”
苏菱袖双手一叉腰，“你从哪看出来本姑娘在偷懒？”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帮谢姑娘看着他，然后研究七绝散和解药，这两样东西很罕见，本姑娘身为邪……呸！反正忙着呢。”
“行吧，您忙，我就不打搅你了。”
谢月华不在，卫昭倒不担心见不到她。
无论她决定要走要留，应该都会跟自己打招呼。
过几天就要去南城兵马司，癸字号监牢不需要再去。
前身在里面住了四年，不是因为没有家，而是不想回。
四年前，卫昭父亲去世，她母亲重病。
家中独子的卫昭变卖原来家产，为母亲治病，也没能救回来。
卫家原来的大宅子卖给了商人，娘俩在南城的宣北坊买了座一进小院。
母亲去世之后，前身再也没有回去过。
现在，卫昭升任南城兵马司副兵马使，正好可以住在那。
正七品的官，在雍京满地都是。
卫昭这个副兵马使，没有专人接送，只能自己去南城兵马司报到。
向葛小桓道别，卫昭离开六扇门。
出了六扇门没几步，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卫昭，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回头，苏菱袖换了身衣服，跟了出来。
她下身穿着件浅黄色马面褶裙，上身则是一件对襟窄袖、蓝色短衫，整个人看上去别有风情。
这副打扮，也把苏菱袖傲人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瞎看什么呢？眼睛看直了？姐姐这身打扮好看吗？”
苏菱袖三连问，卫昭一个都没回答。
“你不是很忙吗？”
“现在有空了。”
“有事？”
“有啊，帮你搬家。”
“行吧，既然你这么悠闲，就当个丫鬟，帮我提包裹。”
“提就提，姐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姐姐？你今年多大？”
“你不知道问女孩子年龄很不礼貌？”
“想当姐姐，不得先报下年龄？我乾佑十年出生，今年20岁，你呢。”
“比你大两岁，叫姐姐没问题。”
六扇门距离癸字号监牢不远，两人走了不久便到了。
癸字号监牢的人知道卫昭升官，无不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们这辈子想要像卫昭一样升官，只能祈祷天上掉狗屎砸中他们。
这些人，卫昭不怎么熟悉。
和他相熟的那批狱卒，死在了骆丹峰三人剑下。
卫昭东西不多，整理了两个包裹，正好与苏菱袖一人一个。
宣北坊在外城，苏菱袖很大方的叫了一辆马车。
苏菱袖听说卫昭四年没回家，十分怀疑他记不记得家在哪里。
卫昭虽然很久没回来过，家的位置却记得很清楚。
大雍太祖皇帝立国后，曾严令区分坊和市。
坊是住宅区，市为经商区。
坊是坊，市是市。
从太宗年代开始，这一规则逐渐松动。
到了乾佑帝，雍京大多数地方，已经形成了前市后坊的常见格局。
卫昭家住的宣北坊，北面就是外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崇宣大街。
他的家，在宣北坊最后一个巷子，倒数第二家。
当初选择在这里买院子，也是因为远离崇宣大街，相对清净。
卫昭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带着苏菱袖向家中走去。
到了家门口，两人愣住了。
院内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
“卫昭，你是记错了？还是成婚有娃了？”
“都不是。”
“那里面这是？”
“你包裹里面有个木盒是吧？”
“嗯，有呢。”
“看好了，里面有这间院子地契。”
苏菱袖两眼发亮，“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我了？你不会是想让我做你家女主人吧？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瞎想什么呢？先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卫昭轻轻一推，大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他开始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