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藏着灵体的躯壳在林月皎的眼皮子底下开始腐烂，从攻击人的四肢开始，一点点溃烂成水溶于她曾经抱着美好幻想而织成的嫁衣之中。
林月皎看着安详的一直如睡去一般的徐敏的面庞，大约是因为王灵的灵体在脖子处，所以徐敏的脸并没有先开始溃烂。
或许她曾经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
林月皎撇开视线不忍再看，任由徐敏的身子溶于嫁衣之中，脑中一个荒唐的想法形成。
徐敏哪里是沉睡，是被吸收了。
王灵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吸收了这么多人，难道真的不知道虚弱的徐敏一直在走下坡路吗？
林月皎控制不住自己脑中那些对同样沉睡的王灵的恶毒猜测，她知道没有证据时一切都是猜测，但她忍不住。
再次转回视线时，徐敏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具穿着自己嫁衣的残缺的骷髅了，只有王灵待得那个位置还处于林月皎刚刚搀扶她靠墙的颜色与形状。
当其他部位的骨头显露出来时，林月皎才发现，徐敏的骨头除了那段指节和头骨其他都是不属于她的。
林月皎猜测，‘月神’被创造之时，徐敏决定用自己的躯壳救人，所谓的容纳强度大，大概是因为可以替换的骨骼很多吧。
王灵怎么控制这具残破的拥有不同骨头的人的。
林月皎伸手去摸腰间残破的位置，那个本来是金玉的位置，触摸到是湿滑的，下一秒就闻到了来自手下那股甜腻恶心的气味。
没有封闭五感的林月皎垂下眼帘仔细的在衣物中摸索，一小块圆润大概只有自己小拇指那么大的骨头碎片被摸了出来。
将金玉的骨头仔细包好收进坠子之中，林月皎抬眸看着应该是已经吸收的差不多的王灵，要离开那个应该是王灵的骨骼的脖颈之中。
因为王灵的即将抽离，脖子已经开始腐烂。
像是经历着一朵昙花的绽开与枯萎，自己只能做旁观者，将事情叙述给后来者，接受着后来者的质问与不解。
至少还能救一个。
王灵的灵体脱离出来后，与其他灵体不同的是，她的更大更结实，也更明亮，金色之中夹杂着青绿色的光芒。
“咔吧”一声，灵体抽离之后，徐敏脖子处的骨骼碎裂成了粉末，那颗头骨落在地上，沾上了尘土。
灵体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不停的想用自己林月皎巴掌大的身体去拖住那颗陷入尘土之中的头颅。
悲怆的气息从灵体传到了林月皎的感官之中，绝望和无助的情绪几乎要压倒林月皎。
被灵体传来的情绪压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林月皎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金玉那句她是长生种族中血脉最纯正的孩子在脑中回荡。
灵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在林月皎的注视下快速的飘到了金玉原来所在的位置。
整个光团像是感受不到徐敏的血肉已经和嫁衣融合在一起了，猛地就扎进了那个位置，在泥土中拱来拱去，焦急的寻找着什么东西。
越找情绪越崩溃的光团泄露出来的气息让林月皎喉咙之中涌出一股腥甜，运行着体内的灵力，不停的压下翻涌上来的腥甜，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安安静静的让灵体在其中寻找。
林月皎垂下眼眸，看着灵体找不到金玉以后，又在湿漉漉的的嫁衣之中穿梭。
绝望到让人窒息的气息压着林月皎而来，林月皎压不住自己不停翻涌的血液，闷哼一声，血液从嘴角滑落。
满不在乎的用袖子使劲的擦拭几下自己的嘴角溢出的血液，看着因为找不到金玉只能找到徐敏头颅的光团用自己的身体尽力的想要再次融入其中。
但是不可能实现了，她们已经变成了她。
在尝试了无数次的光团得到失败的结果后，漂浮在徐敏头颅之上的光团在四散着自己身上的光，试图用散出来的光重新唤醒徐敏。
看着快要把自己折腾的只剩一圈淡淡绿色的光团。
林月皎的手指动了动，灵力从指尖泄露出去，红色的灵力在变暗的天色中十分的明显，灵力细如发丝，轻柔的绑住了还在不停尝试的光团。
光团意识到林月皎想要做什么，挣扎着想要挣脱林月皎的灵力，细如丝线的灵力虽然看上去细弱，却强硬的绑住了光团的身体。
慢慢的往林月皎放在地上的那具躯壳之中摁进去。
丝线逐渐将灵力缠绕成球包裹住了不停挣扎，甚至因为挣扎还在四散自身光芒的光团。
嘴边的血液已经溢出的来不及用袖子再去擦拭了，顺着嘴角不停的往下流淌。
林月皎全神贯注的盯着光团，光团撞一下灵力制成的球，林月皎嘴角的血液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出溢出。
将那团不听话的灵体终于塞进自己放在地上的那具骷髅时，林月皎前襟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打湿，整个人像是被从血液中捞出来的一样。
林月皎不敢移开自己的注意力，生怕光团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又回去了。
好在回到躯壳之中的光团就像被困住了一样，刚刚在林月皎用灵力缠绕成的球中怎么蹦哒，就在自己的躯壳中怎么使劲的撞。
也不怕自己的躯壳被自己撞散。
林月皎看这个情况，放下了一些戒备，卸去力气的身体一下跌坐在地上，一只腿曲起，手支撑在曲起的膝盖之处。
用袖子粗鲁的擦拭着自己发痒的嘴角，余光扫到了一片猩红。
不屑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手指不满的使劲戳了两下自己坐在的泥土之上。
别以为下了地下，我就不会算账了！
虽然手上这么做，林月皎的视线还在光团之上放着，另一只手指尖的灵力虚虚的缠绕着躯壳的一根骨头之上，以防灵体出逃。
好在林月皎的担心是多余的，金玉离去时加速的语气中说的话没有一句假话，灵体回到躯壳之中之后，身上的光芒绿色逐渐增加。
林月皎好像在看一朵花的枯萎是为了另一朵花的绽放一般，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没有放过王灵身体血肉的生长。
仿佛这样她就能同样见证那群为了王灵而离去的人的再次重生。
即使心里也明白，她们连灵体都没有了，怎么会有轮回转世一说。
视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林月皎烦躁的用沾满鲜血的袖子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蹭的自己满脸都是血液。
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传入耳朵，林月皎曾经在钟思变换自己身形时听到过。
钟小思，让我抓到了吧。
再跟我胡扯就抽烂你的嘴！
那是被长生族的人献祭得到的技能，那个家伙还跟自己胡扯。
林月皎无力的掀开自己沉重的眼皮，脑中的思绪满世界的想，就是不肯让眼皮合上。
王灵的身体在林月皎的注视下被填充起来，在林月皎疲惫的目光中，身体开始散发起柔和的绿光。
绿光如同温柔的清风轻柔的扫过林月皎的身躯，带走了压着林月皎合上眼皮的疲惫，抚平了林月皎身上的伤口。
被收到坠子之中的东西在空中强烈的震动着，没有管它的林月皎。
在恍惚间仿佛又再次听到了重合了所有人声音的“谢谢”
不是幻听。
强行支撑起自己身体的林月皎，摇晃着自己的身子，看见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徐敏的躯壳中走出的人。
错愕的看着她们向着自己深深地鞠躬行礼道谢后，穿过自己的身子走了过去。
林月皎猛地伸手去抓握，却抓不住她们的身躯。
人形的她们似乎不能支撑太久，有着自我意识的她们，笑着看到林月皎摇摇晃晃的动作，笑意之中只有感恩。
林月皎无力的再次垂下了自己试图去抓握她们的手，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任由一声声道谢在自己耳边响起。
金玉的声音混杂其中，比其他人更模糊的金玉的灵体，却在林月皎面前弯下了自己的腰，勾着脑袋俏皮的看着林月皎。
即使是模糊的，林月皎也看出了金玉那张漂亮又天真的面容。
“不要伤心哦”
金玉摆着自己那个模糊的手掌，一直在林月皎面前晃着，她比其他人的灵体散去的更快。
金玉像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一般，不停的用那个手掌扮鬼脸想要逗林月皎笑。
林月皎的眼前彻底模糊了，眼泪不停的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沙哑的嗓子破口大骂。
“谁伤心了！我这样都是你害的！要还的！”
金玉消失的很快，扮鬼脸的脸已经快要散去了，却在林月皎模糊的视线中，轻声回了一句。
“好。”
林月皎又哭又笑的伸出自己恢复了力气的双手，锤着金玉消失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散去自己心中的痛苦。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只是一个没相处几天的过客，还摆了自己好几道，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有情绪波动。
怎么会这样。
徐敏是最后出现的。
与林月皎想象之中一样，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清冷又漂亮，也许是拆碎了自己的骨骼容纳别人。
徐敏只是在林月皎面前出现了一下，那张脸上绽放了一个笑容，便入见到阳光的小美人鱼化成泡沫般消散了。
林月皎不明白自己这样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只能用手使劲抓握着自己的胸口的衣服。
耳边没有了道谢的声音，却传来了骨骼倒塌的声音，林月皎视线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些虔诚的跪在地上的骨骼随着绿光的拂过。
像秋天的落叶归根一般，再次化成灰尘，回归这片生养困住守护的土地之中。
法阵在绿光拂过之处消散了原来的样子，建筑也随着光在坍塌。
绿光在摧毁这里。
林月皎没有动，转过头看着那个已经站起身如同睡着般的王灵，耳朵的位置已经变成了生长出来的树枝。
垂在身下的手指指尖犹如树上尖锐的利刺，变得细长。
周围的藤蔓攀附在王灵与自己一般的躯壳之上，用身躯缠绕在一起，给王灵当做了衣物。
一根藤蔓在林月皎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把王灵的一头黑发盘起，在黑发之中变成一朵紫色的花朵。
更多的藤蔓与它一般，也停留在了王灵的头上，同样开出紫色的花朵。
金玉那句纯正的血脉在林月皎现在看来震耳欲聋。
看了看因为王灵散发出的绿光而变得柔和的天色，林月皎嘴角扯了一下，看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成树木。
也许等王灵醒了，或许能回答自己那个问题，他们这个种族到底在守护什么封印。
林月皎抽出自己的银鞭，银鞭在手中变回红伞，羽蛇在绿光的扫过下，舒服的舒展开了自己的身躯。
看着羽蛇的动作，林月皎突然觉得，或许他们不是长生族。
等待王灵清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林月皎不需要警惕外界对没有防备的王灵下手，也不用担心王灵的灵体从躯壳之中跑出来自杀的眼皮逐渐合在了一起。
看到自家主人闭上的双眼，羽蛇那双蛇瞳中的神色变了变，确认了主人确实睡着的羽蛇从伞柄上下来。
靠近了闭着眼睛的王灵，身躯变得与王灵一般高，林月皎从来没见过的神情出现在羽蛇身上，一双冰冷的蛇瞳扫视着王灵。
王灵猛地睁开双眼和羽蛇的蛇瞳对在一起，有些意外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又放下了，笑得得体。
若是林月皎醒着，或许也认不出这是哪个说话都不利索的王灵。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怀念的语气和羽蛇对话。
“好久不见，老友。”
被称作老友的羽蛇没有动作，只是一双蛇瞳紧紧的盯着曾经和自己一同镇守封印的王灵。
看着羽蛇一直没有挪开的视线，王灵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睡着的林月皎，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那是你的主人？”
在羽蛇威胁的目光下，王灵故作无奈的举起双手，仿佛妥协般。
“好吧好吧，无姑我知道了，只会说一部分的。”
羽蛇警惕的盯了一会，随后缩小了身躯，回到了林月皎身边，没有阻止王灵接着摧毁都城的动作。
哦，或许现在不该叫她王灵了。
该叫无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