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神渊外，望着那熟悉深达万丈的深渊，沈昭陷入了往昔回忆。
前世，为了求取压制道心魔种魔性噬心的办法，沈昭不惜跃下九曜神渊，亲自面见九界真正第一人的剑祖白兮念。
结果，二人在深渊内部促膝长谈足足七个昼夜。
期间，沈昭对白兮念以身为容，吸纳邪染阻蔓延的大无畏精神感到由衷的敬佩。
可惜，当时沈昭的目光和注意力一直都在九幽身上，并没有意识到邪染究竟有多可怕。
和白兮念一起坐道交流的七个昼夜。
沈昭受益匪浅，最后到了交易线索环节时，白兮念直接将压制道心魔种的方向告知了沈昭。
但条件是……
“沈昭，等你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我要你能回九曜神渊陪我一甲子，
这就是条件，有你在身侧相陪，我丝毫不觉无聊。”
“那如果我失信呢？”
“你若失信，那就必须受我一剑，记住我的话，你现在欠我一剑。”
可最终，沈昭还是失约了。
这还只是第九世，前八世的承诺也一次都没有履约。
回想起那段过往，沈昭感觉很是唏嘘。
“上师，走吧。”
“阿弥陀佛。”
明慧轻诵一佛号，随即说道：“施主，入九曜神渊之前，贫尼尚有一心结，还望施主解答。”
沈昭：“上师请讲。”
明慧：“敢问施主，你对三藏法师是怎样的看法？”
“济世为怀，普渡众生，持大愿而坚守本心的佛者，值得让人敬佩。”
“唉——”
明慧一声叹息，似乎道尽了万千无奈。
“施主以为情之一字如何解答？”
沈昭蹙眉。
明慧说道：“我本是西梁国女帝，国土疆域虽比不得宋、沐、洛三位女帝，
然也算是西域不可忽视的一方大国，本该享受荣华富贵的我，
在那日遇到了三藏圣僧，方才体会情之一字，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奈何，三藏圣僧一心只想渡世，拯救一方黎民与水火，
言大爱面前，个人情欲皆是小爱，或许是韶华之年的女儿心态，
让我对三藏圣僧迷恋之余，更是不敢苟同其言语，
为了留下他，我不惜牺牲色相引诱他，但是……唉。”
再度一声叹息，明慧眼神飘忽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味那段邂逅初遇，情窦初开的年华。
“你说，为何佛者可渡世间万物，唯独却渡不了情关？”
沈昭闭目思索片刻，随即回道：“三藏法师当时的心态，我无法去揣摩，
但我认为，既然佛渡众生，情爱亦是众生一环，小爱，大爱都是爱，何必分彼此？
三藏法师诛灭邪染，渡化佛国众生，其实也在渡化情爱，毕竟没有情感的环境，又何来真爱？”
明慧一愣，旋即凝眉闭目，陷入沉思。
倏然，她缓缓睁开双目：“贫尼明白了，多谢施主开导！”
话音一落，明慧凝聚出一点佛光，投入万丈深渊。
一盏茶过后，深不见底的深渊逐渐浮上一排灵气凝聚的阶梯。
“走吧，让贫尼再送施主一程，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宣泄，明慧率先踏上阶梯，沈昭紧随其后，一步一步迈向神渊底部。
直至入口在眼前，明慧才向沈昭做了一个稽首礼：“道友，贫尼在此等你，你先去吧。”
“嗯。”
深吸一口气，沈昭大步踏入结界入口。
……
“你来啦？”
步入神渊结界一瞬间，呈现在沈昭眼前的，是一幅特殊的画面。
一名三千飞丝如瀑的绝美女子，身披残破如羽的白衫，身负六道千丈似龙的铁链，如同谪仙般盘腿端坐在一处祭台上。
她那如星般的双眼被白纱蒙住，右侧地面插着一柄神品灵剑，宛如新月，泛着耀眼光华。
一声轻唤，将沈昭的神识拉回现实。
“见过剑祖。”
沈昭主动向白兮念行礼。
白兮念：“既是故人，又何必见外，你我已非第一次初见。”
沈昭一愣：“莫非你也……”
白兮念道：“第十次了，这一回，你又打算用什么说辞来哄骗我，嗯？”
沈昭惊诧，万年不出九曜神渊的剑祖，居然也是九世轮回之人。
“九天之巅上，有股力量，与我体内邪染能产生强烈共鸣，我想或许这就是我能通过时光回溯的缘由吧。”
“你……”
白兮念的解释，让沈昭顿时陷入沉思。
“我死后，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忘了，我只知道邪染最后占据了我的心神，然后一切都不记得了。”
听到回答的沈昭，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欠我的，该如何偿还？”
白兮念忽然发问。
沈昭目光瞬间坚定。
“既然债已欠下，那就索性再欠一回，这一次，我求剑祖一剑。”
“你来求剑？”
“嗯。”
沈昭回答的十分干脆。
“好。”
白兮念回答的更加干脆。
“这一剑过后，算是你还了我的第一个承诺，但剩下的你打算用什么来偿还？”
“还你自由。”
“……”
沈昭的回答，让白兮念绝美如星辰的脸颊出现一瞬间的错愕。
许久，她竟是有些颤声道：“你打算终结这一切么？”
“嗯。”
没有过多的话，沈昭只是轻吟一声。
“好！”
白兮念吐出一字。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说。”
“你若活，娶我。”
沈昭闭目不语。
“七日促膝，你打动了我。”
“呵……”
沈昭无奈一声轻笑。
“待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要交代，我要现实。”
没有过多的废话，沈昭坦然做好了准备。
“午时交错时分，会遮掩天机一瞬，那时，是你出剑的最好时机。”
“好。”
白兮念应了一声，随即没有了下文。
沈昭不敢直视白兮念，即便知道她双目失明。
说实话，自己这九世欠的最多的人，除开苏云缨，就是眼前的白兮念。
九次承诺，九次爽约，仗着重生记忆大消除术，以及明白二十年的宿命，从来没有真正把这承诺当回事。
殊不知，这种做法在无意间已经深深伤害了白兮念。
午时时分，日月逐渐黯淡。
沈昭已然准备就绪。
白兮念剑指一捏，神剑已然入手。
登时剑意撼乾坤，虚空异象频繁，竟是出现日月同辉的绚丽景象。
“准备好了么？”
“来吧。”
飕——
话音落，极致一剑刺出，剑气当即贯穿沈昭胸膛。
顿时道蕴四散，在沈昭身后形成一道天剑兵解的绝美凄景。
沈昭眉头一皱，一把捂住心口。
“极心剑意，名不虚传。”
“剑气会在你体内留存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不逼出剑气，什么后果不用我明说。”
“一个月，足够了。”
沈昭拳头握紧，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白兮念收剑问道。
沈昭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无法回来，请你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你若死，我殉葬，但死之前，宋嫣然、苏云缨、姜青鸾、沐秋瑶，我都会送她们和我一起殉葬，
毕竟，你若死，这世界再无希望可言，与其让她们变成怪物，不如送她们解脱。”
不想，白兮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回答的话音是如此的决然。
“唉，罢了……”
沈昭自知再劝说也无用，一声叹息过后，披风一甩，傲然踏上了通往九曜神渊入口的阶梯。
闻听远去的脚步声，白兮念原本波澜不惊的玉颊浮现一抹哀伤。
“活下来，娶我！”
沈昭闻言，身形微微一怔，随后踏上了阶梯。
“必须，活下来。”
这是她在男人背影消失前，最后留给他的话。
眼泪顺着缠绕的纱布缝隙落下。
这个男人，真的太苦了。
沈昭一路前行，临到阶梯入口处，再次见到等候多时的明慧神尼。
“上师，在下斗胆求一物。”
“道友请言。”
沈昭缓缓把目光转向她手中那盏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