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萍和李成在服装厅门口揽客还是很有成效的。十点多左右，还未到饭点儿，陆陆续续地开始有第一批购物后准备离开商场的顾客进店消费。
李威在前头支应，连心和王金枝在后厨负责煮麻辣烫，三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出餐速度一直保持得不错。
十一点燕萍和李成又一次回来，燕萍就不打算再去免费送了。
“下午抽空去印点传单吧二姨？把咱们店免费送香槟印得大大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我估计比派人出去送香槟省钱。”连心建议道。她记得铁中门口常年有人派发各类补习班的传单，一杯香槟怎么还不抵十来八张传单的价钱？这么一算还是发传单比较合适。
燕萍极力点头表示赞同，“有那厚脸皮的，喝完一杯又一杯，不给还骂人，要不是李成在旁边站着，我琢磨他都敢上手来抢。”
王金枝急忙拍板同意，“印，中午这阵儿忙过去就找打印店印一批，可不能因为一点喝的跟人起口角，犯不上。”
燕萍一回来连心就开始教她煮麻辣烫。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注意别把顾客碗里的食材搞混了，还有就是要注意食材下锅煮的先后顺序和时间。
这点工作对于会做饭的人来说一点都不难。连心看着燕萍越煮越熟练，到后来就餐高峰期时她一个人能同时煮三四份麻辣烫一点错都不出。
下午没有顾客的时候五个人在店里随便对付一口，连心边吃边说：“一会儿李威送我回家，燕萍姐你先在二姨这儿帮几天忙，等店里稳定了你再回来，工资我给你照开。”
燕萍闷闷地应了一声，王金枝在一旁偷着乐。
连心回到小南风的时候罗明俊一干人也在吃饭。
郭大娘见面就问：“回来了？今天开业生意咋样？”
连心笑着说挺好，生意挺红火，“怕他们娘仨忙不过来，我把燕萍姐留下帮着忙活几天，怎么也得过了周末才能回来上班。”
郭大娘闻弦歌知雅意，笑得格外开心，“对对对，是得有个有经验的跟着点儿。”
就是燕萍这一外派出去吧，餐厅服务员人手多少有点紧张。全天班本来就只有燕萍和邓玉梅俩人，现在燕萍一走，邓玉梅收钱的工作又不能扔，餐台打饭立刻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服务员，不是卢月就是小路。
为了方便下班之后约会，卢月和小路俩人商量好，一般都是卢月上午班，小路下午班。
现在人手不够，又不能耽误卢月搞对象，于是连心就问小路愿不愿意上全天班。
小路在答应之前犹豫着问连心：“那老板娘，以后燕萍姐要是回来了，我是上全天还是半天啊？”
连心和郭大娘对视一眼，心想燕萍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了连心也得给她创造机会再过去，这样还不如索性就让燕萍和小路调换一下呢，让燕萍在小南风上半天班，再“假公济私”地去王金枝那边上半天，岂不是两相便宜。
于是连心痛快答复小路，“以后你上全天，你燕萍姐跟你调换，她上半天。”
小路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回到座位去继续吃饭。
郭大娘这时碰了碰连心的胳膊，示意她往后厨的方向看。连心看过去的时候只见门帘晃悠几下，却没看见帘后是谁。
“小曲刚一进来，听见你说燕萍上半天班，一甩帘子就走了。”郭大娘跟连心咬耳朵。
连心皱了皱眉。曲新娟最近工作越来越不上心，态度也越来越过分。干活的时候摔摔打打总是闹出来不小的动静，那嘴还跟螳螂似的，一不高兴就逮谁叨谁。
有天连心看见小秦下班的时候红着眼眶，怎么问她也不说是为啥。后来还是小路打听出来的，说是干活的时候曲新娟鸡蛋里头挑骨头，故意给小秦脸子看。
因为这个，连心特意去找曲新娟谈心，问她是不是有啥心事，一句话差点把曲新娟眼泪给问下来。然而即使这样，曲新娟仍倔驴似的把脖子往旁边一拧，不答反问，反倒给连心弄了个下不来台，“我能有啥心事？别人不知道二嫂你还不知道？”
连心当然知道曲新娟对李成的那点心思，可人家李成对她没那个意思啊，另外王金枝也没相中她。连心能咋办？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再说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曲新娟可不管瓜甜不甜，她只知道她就没看见连心帮她扭过瓜。听墙角知道郭大娘给燕萍和李成说媒的那天晚上她就找曲建英出谋划策去了。
“大姑你是没听着，二嫂当着李成他妈的面一个劲夸燕萍这个好那个好，她咋就不寻思寻思我！”
“我按你说的，明里暗里跟她说过好几回想跟李成处对象的事，她都跟我装傻，结果一换燕萍她就不装了，你说她啥意思？！”
啥意思？当然是没看上你的意思。
曲建英这会儿是一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选了曲新娟出来打工，娘家四五个侄女，她怎么就不开眼挑了这么个榆木脑袋。
干活不比人强，连个六七十的老太太她都敌不过。
寻思给她找个好婆家吧。好家伙，就不说让她跟卢月那样人品家世样样出挑的打擂台了，现在人家竟然愿意处一个没妈又没家、拖到25都没人敢要的老闺女都不看她曲新娟一眼。
连心这不仅仅是没看上曲新娟，更是没把她曲建英放在眼里啊。她要是看重她这个未来婆婆，能在知道曲新娟对李成有意思的前提下还帮别人搭台唱戏吗？就算不帮曲新娟说好话，也不能去夸燕萍吧？这不是瞧不起人是什么？
想当初她也是瞎了眼，还觉得连心看面相就是个好相与的，甚至还和刘宝昌商量过，以后养老归老二家肯定差不了。这么看来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老三家那个好歹比这个听话。
曲建英虽然生气，脑子却一点都不糊涂，当时她就指点曲新娟上班的时候找机会把小秦给挤兑走。
小秦只要一走，烙饼的主力就剩下曲新娟一人，到时候曲新娟再拿个乔儿请个假什么的，小卷饼一旦供不上货那几家烧烤店可不讲交情，能让连心赔到哭都找不着调门儿。
到时候她不得求到她曲建英面前？等到那时，搓圆揉扁还是搓扁揉圆还不是她曲建英一句话的事儿！
呵，还没进他们老刘家门呢就想翘尾巴了，看她怎么收拾她！
可惜曲建英算盘打的再响也料不到小秦居然是个能忍的。曲新娟没事儿找事儿给她那么多委屈受，她愣是如数咽下，半点苦都没跟人诉过，顶多上班的时候躲着曲新娟一点。
要不是小路跟小秦关系好把内情给问出来了，恐怕小秦早晚有被曲新娟逼走的那一天。
然而连心虽然知道曲新娟甩脸子给小秦看，却一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曲建英在掺和。她只以为曲新娟是在得知李成处对象后一时的激愤难平，所以才拿身边离她最近的小秦撒气。
但不管怎么说，小南风是连心的小南风，不是她曲新娟家的菜园子，没道理她想摆弄谁就摆弄谁。要真让她再这么继续胡闹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来甩帘子这出，连心嘴上虽然半个字都没吐，心里却在暗暗盘算，到底是请老刘头出面让曲新娟刹一刹脾气比较好，还是干脆自己去跟曲新娟把话说开更好。
思来想去连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跟曲新娟谈一谈再说。老刘头脾气直，说话冲，别再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和曲建英两口子之间生出嫌隙来。
谁知还没等连心找到机会去跟曲新娟谈心呢，曲新娟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下就主动消失了。
就在她甩帘子之后没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秦问连心怎么不见曲新娟，连心这才知道曲新娟居然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侄女不见了别人不知道去向当姑姑的总该知道，更何况人是在连心家里不见的，无论如何连心也该告诉曲建英一声。
于是连心借口给曲建英和刘宝昌两口子送饭，中午抽空去了一趟后街的加工厂。
刘家这间加工厂开门做生意也有两个多月了。连心平时店里忙，只有上下午偶尔能抽空过来一趟，大多也都是借着送饭或者送泔水的机会。
这会儿过来一看，虽然是冬天，但加工厂里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面对面说话都得用喊的。
寒衣节已过，农闲的村里人开始准备蒸豆包，许多人都来加工厂加工江米和黄米面。
有的看排队尚早，干脆将面袋子往加工厂一扔，先回家干活去了。来不及回来的就由曲建英和刘宝昌先把米面加工好，放在一旁等人来领。
连心正大张着双眼四处找人，脚面忽然被人用力打了一下，低头才发现曲建英原来站在粉碎机前面的水泥槽里接加工好的江米面。
机器声音太大，曲建英干脆打手势，她看着连心指一指手里一袋刚扎好口的面粉，再指一指靠墙方向堆着的好几袋，示意连心把她手里那袋拎上去靠墙放好。
水泥槽大概一米深，曲建英站在里面露出大半个身体来，连心只有跪在地上才能伸手够到那袋面粉。然而她虽然够到面粉口袋了，却死活都提不上来。
村里人加工江米和黄米之前都会提前将米泡上两天，然后再拿去加工厂磨粉。这就导致加工出来的江米面含水量极大，倒在盆里直接就能包豆包的程度。
连心才一百一的体重，跪在地上去提一米深的坑里那袋五十斤的湿面粉，就算能提起来她也站不起来啊，太难为她了。
然而曲建英就像没看见一样，已经自顾自去接下一袋面粉了。
还是一个加工完马上要走的村里后生看见连心为难的样子，主动跳下去将面粉袋子举了上来，连心才能将面粉拖过去靠墙放好。
好在第二袋面粉只有一半，不需人帮忙连心就能提起来。等她将面粉放到墙边回头去看时，就见曲建英已经施施然走到桌子旁边，端起茶杯喝水去了。
人家就差将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连心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她的两只眼睛恐怕是用来出气的。
但连心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得罪过曲建英，总不能是因为李成没跟曲新娟搞对象的事儿吧？那也不能怪她啊，人家俩人没看对眼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想来曲建英就是再护犊子，她也是个过来人，不说明辨是非吧，总不至于因为侄女没搞上对象就怪罪未来儿媳妇吧？
所以连心还是笑着过去跟曲建英说话的。
“大娘，你知不知道小娟上哪儿去了？”连心扯嗓子对着曲建英的耳朵喊。不喊不行啊，离这么近还什么都听不见。
曲建英一边皱眉一边捂耳朵，嗔怪地看了连心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么大声干啥？
只一眼就把连心看得羞愧不已。
“她妈病了，回家伺候她妈去了。”
曲建英虽然也提高了声音，但连心仍然听不清。又不让喊，万般无奈之下连心将桌子上记账的本子和笔推到曲建英面前，示意她写下来。
曲建英刚一皱眉表示麻烦和不乐意，那边机器轰鸣声忽然一停，紧接着刘宝昌的声音就响起来，“加工完了咋不说把机器停了呢，多费电啊。”
曲建英回头瞪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接着对连心说：“小娟她妈病了，她回家伺候去了。”
“啊？严重不严重？咋也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呢。”连心一想怪不得曲新娟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估计得的是急病，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啥病症，要不要紧。
“那谁知道呢！她跟你住东西屋人走了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话一落地，曲建英放下茶杯就接着干活去了。
连心站在那里好似寒冬腊月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寒气瞬间从头蹿到脚，不过片刻的工夫就站成了一个冰雕。
罗明俊正在后厨收拾晚饭要用的肉和骨头，一抬头就见连心寒着一张脸从后院进来。
“咋样？人上哪儿去了？”他还当连心是因为曲新娟旷工而脸色不好看，想着安慰两句，“不管上哪儿去了，有个准确消息就行，要不还得分出心来惦记她。”
“不用惦记，往后店里没这个人了。”连心一抖围裙穿在身上，“我刚刚才想起来去西屋看看，人家连衣服带铺盖，针头线脑都没落下，全带走了。”
罗明俊手下一顿，觑着连心的脸色问道：“那……曲大娘那边是啥说法？”
连心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在压制些什么，又像在想应该怎么说，半晌她才哑着嗓子说道：“说是她妈病了，回家伺候去了。”
罗明俊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早就有个想法，没来得及跟你说。大姐，我看小秦干活也挺利索，咱干脆在后院也给她弄一个铁板吧，我估计她能比郭大娘烙得多。”
连心连个磕巴都没打，直接就同意了，还说道：“我准备让郭大娘以后专职烙饼，洗碗工另招，实在不行就招小时工。”
“小时工好，就招小时工。”罗明俊急忙表示同意，“上回还有人问咱们招不招小时工呢，不要钱，管饭就行。”
那敢情好。连心想，她还不信没有臭鸡蛋就做不成槽子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