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疾驰。
油门被林默一踩到底。
车队在码头边停下，刑警队、特警队的人纷纷下车，就在他们即将上船之时，后边疾驰来一辆车，刹车猛地踩下，轮胎摩擦出嚓嗤的声音。
罗蓁一愣，扭头看去，林默从车上下来，疾步上前，“罗队！”
“你怎么……”
“化工厂的交易只是掩护，300公斤毒品的交易真正在这儿是不是？”
罗蓁抿了抿唇，“林队，待在这儿。”
她转头朝刑警队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船出发！”
说着转身就走，林默疾步跟上，罗蓁猛地转身，“林队，我说了，你待在这儿。”
林默一怔，“为什么？”
罗蓁沉默了两秒，残忍地说出事实，“因为你和毒贩闻山来往过密，现在你不适宜参与任何行动。”
林默神色骤变，“你不相信我。”
罗蓁没有回答，只是说：“我要确保这次任务顺利完成。”
她朝他伸手，“你的手机。”
林默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闪过刺痛，最终，他还是拿出了手机。罗蓁接过后大步流星离开，上船，游艇急速奔向漆黑中泛着波光的海面。
海浪翻涌，惊涛拍岸，寒风凌冽如刀刮面。
林默怔怔地呆了几秒，突然急奔上了游艇，启动转了一个弯后，疾驰冲向了大部队离开的方向。
守在岸边的民警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干，急奔几步，大喊：“林队，林队！”
然而寒风灌进喉咙里，喊得撕心裂肺也没有回应。
贺章检查装备，抬眼看了罗蓁一眼，“罗队，你怎么突然说那么重的话，你不相信林队吗？化工厂还是他……”
罗蓁出声打断，“我相信他。”
贺章一怔，“那你为什么那样说？”
“他一个月内连伤了几次，刀伤、枪伤，都还没好全，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好好养伤还到处折腾，我不那样说他能待在岸上吗？”
“这次行动我们原本就不是打头阵的，让他待在那儿……”
“罗队，我觉得你想错了。”贺章看向后面不远处跟上来的快艇，“你就是那样说，林队也会跟来。”
罗蓁一怔，猛地转头看向后面，她拿起望远镜一看，还真是林默！
他怎么就这么轴呢？
罗蓁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负气地将望远镜扔到一边。
贺章幽幽说道：“刚才应该把他给铐岸上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快艇在沙滩海岸边停下，驻守的警察朝他们迎了过去，“罗队、房队。”
“现在情况怎么样？”
“毒贩钻进深林里，现正分批分队进行搜索。”
“毒品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是300公斤应该没错，只是被子弹和柴火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沙滩和交易现场都发生过惨烈的打斗交火。”
“黑吃黑？”
“嗯。”
罗蓁转身，林默从海水中淌过来，脸色阴沉，他径直走到从毒贩手里缴过来的枪支堆里捡起一把，查看剩余子弹，拿走所有的能用弹夹，将一把匕首挂在自己的腰间。
在场的人懵了一刻。
尔后面面相觑，林队要干什么？
在他朝丛林中走去时，罗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林队，你不能去。”
“他在这儿是不是？”林默问。
罗蓁不语，他定定地看着她，沉声说道：“我要亲手抓住他。”
他的脸色难看，眼眶里含着泪光，在悲怆中坚毅。
罗蓁狠狠一怔。
林默挣开她的手，抬脚向丛林中走去，罗蓁眉头一皱，反身一把抓走现在标注搜索方向的地图，快步跟上林默。
丛林中某处。
刀锋泛着森寒的光，从脖子前一挥而过，举着刀的人愣了一瞬，猛地捂住脖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喉咙里发出咔嚓的声音，鲜血猛地涌出来。
然而朝他挥刀封喉的闻山并未看一眼，反身抬脚把扑上来的人一脚踹开，疾步近身在对方还未站稳前，握住刀柄一刀从脖颈侧横刺过去。
他抽出匕首，血顿时喷溅挥洒。
就在这时，方才已经被打倒在地的人突然抬起头来，握住手里的枪，对准了闻山的后背，在即将扣动扳机时，张裴祯一石头砸向他的脑袋。
可是枪还是响了。
“砰”地一声，子弹从闻山脚边擦过，他猛地回头，眼眸中闪过惊骇。
张裴祯愣住，下一秒低声喝道：“走！”
枪响的瞬间，各处搜寻的警察顿时一怔，纷纷停下脚步，耳朵辨别枪响方向，然后如蜂拥一样涌向枪响的地方。
林默急奔的速度越来越快，枪声离他们很近。
闻山带着张裴祯还有仅剩的三个手下急速奔跑，忽然，他们猛地停下脚步，面前有拦路的人，毒蛇、阿坤、秦宏天，还有几个马仔。
双方都警惕地盯着对方，听着丛林中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僵持片刻后，张裴祯沉声说道：“现在打起来，就会让警察有机可趁。”
毒蛇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放下刀枪，他忽然看了闻山一眼。
张裴祯瞥见他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转头，闻山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森寒锋利的刀已经从他的脖子上抹过。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艰难地发出一个字音，“你……”
然而他也只能吐出这一个字音，随即重重倒地。
旁边的两个马仔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懵了，还未反应过来，闻山手起刀落，迅速解决，一丝停顿犹豫都没有。
饶是秦宏天，此时也被眼下的情况怔住。
他被人架着，望着闻山的眼眸中闪过惊骇，猛地转头看向架着他的马仔——那个戴着毛线帽眼睛小得成缝的——叛徒内鬼。
他微眯着眼回望秦宏天，似乎笑了起来。
毒蛇拍手鼓掌，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精彩、精彩，真是精彩！”
闻山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枪就朝前跑去。
阿坤看着眼前奔跑的背影，低声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这种把戏。”
毒蛇笑道：“你自己看得不也挺热闹的。”
枪声响起。
阿坤骂道：“妈的！警察追上来了。”
寒风呼啸而过，丛林中的枯叶和树枝被踩得沙沙作响。
林默扫了一眼地上已经了无生气的张裴祯，和脑海里十七年前发布在各处的通缉令上的那张脸重叠。
他没有停留，大步跃过尸体，朝面前不远处的身影急速追上去。
原地留下两个警察探看情况。
罗蓁也赶忙带人跟上林默。
身后的警察不断地扣动扳机，枪林弹雨中毒贩抱头鼠窜。他们不得不一边跑一边转头朝警察开枪。
急速追赶的脚步慢下来，闪身躲避。
罗蓁看着前方朝林默举起的枪，她扣动扳机的同时不由得大喊：“林队，小心！”
闻山心里一紧，急速奔跑的脚步微滞一瞬，他怎么在这儿？
毒蛇躲在树干后，急促喘气中恶狠狠地道：“妈的！当初真的应该杀了他！”
他看见了林默。
阿坤也看见了，这个警察的确很棘手。
他举枪对准急奔向前的林默，扣动扳机，电光火石间林默闪身躲到树干后，子弹从他的肩膀擦过，血顿时流了下来。
他猛地抓住手臂，从树干后探身举枪，扣动扳机朝阿坤射击。
毒蛇猛地一把将阿坤扯开躲避，“别打了，跑！”
杂乱的脚步声四面八方地朝这边而来，搜索的警察正大批地朝这边涌来，再不跑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毒蛇左右扫了一眼，“闻山呢？”
阿坤抬下巴，“前面。”
几人猛地跑起来，毒蛇骂道：“他跑得倒是真快。”
秦宏天此时不用人架着，跑得比旁边的小眼睛还快，被警察抓住，他秦宏天从此就完蛋了。几人一边躲警察的追击一边奋力地跑。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闻山猛地刹脚停了下来。
石头和泥土娑娑掉落山崖。
没有一点回响。
因为脚下是惊涛骇浪。
几人纷纷停了下来，阿坤骂道：“艹你娘的，怎么跑到死路了？”
“走另一边！”秦宏天急声道。
然而，已经晚了，警察围了上来，数十支枪齐刷刷地对准他们。
罗蓁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断崖如刀劈般直立陡峭，海浪翻涌，猛烈地拍打着断崖，凌厉的寒风从黑如墨的海面刮来，猛烈得让断崖上站立的几人几乎就要刮跑。
远远望去，摇摇欲坠，下一秒似乎就要掉进海里。
天上有一轮月，可是雾蒙蒙灰蒙蒙的。
林默紧紧地盯着闻山，他的枪对准他的心脏，握枪的手却遏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眸中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被寒风逼得猩红。
他手臂上的伤血还在流淌。
却觉察不出丝毫的疼痛。
整个人紧绷着，心脏猛烈骤缩，发紧地钝涩。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闻山，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闻山笑了起来，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挑衅道：“天生的坏种，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十六年前，不，是十七年前，你爸的尸体从出租车上被踢下来，那辆出租车是我爸的出租车，你忘记了吗？”
“让我们来猜猜他是怎么死的？用刀慢慢割开喉咙，还是一刀直接刺入心脏，那么多的血，一定淌了很久……”
话音未落。
砰！
砰！
两声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林默踉跄着后退，胸口涌出鲜血。眼眸中的闻山依旧讽刺地勾起嘴角，挑衅地看着他，然后，跌落山崖。
林默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猩红的眼眶流下一滴眼泪。
周遭混乱起来，脚步声、叫喊声、枪声，在他耳朵脑海里全部化作晕眩的嗡鸣。
他没有看到在闻山跌下的瞬间，毒蛇、阿坤也跳了下去，他没有看到自己在中枪的那一瞬间罗蓁惨白的脸色。
闻山那抹讽刺的笑像是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他的脑海中。
他是他的深渊。
他把他推向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