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南苑别墅的搜查工作结束，天已经大亮。
一行人开车回警局。
到了门口时林默突然心有所感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就这么看见了微微躬着脊背蜷缩着的闻山，他好像抱着什么，旁边是那辆骑上就已经“咯吱咯吱”叫唤的自行车。
叶泽似乎也看见了，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林默。
车子驶进市局内。
小张和江涛忙不迭地招呼着去附近买点包子豆浆什么的，大家都忙活一早上，总得补充点体力，喝点热的。
去之前小张还特地问了林默，“林队，你要吃什么？”
林默下车的脚步微顿，他抬脚往门口走去，“不用给我带。”说着先一步走出市局大门，径直朝闻山走去，“你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怔住，闻山掀开衣服，保温盒还有膝盖上伤处的药，双手就这么捧了过来，“给你煮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包子，药你昨天也没说这儿有没有，和你这人说话就是费劲，总得不到一句准话，这是我药店买的，家里的没动……”
他一边絮叨一边还不忘吐槽。
林默不得不打断他，“闻山，我请的是保镖不是保姆……”
而且他的根本目的就是监视他，甚至可以说是软禁他。
可林默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抱住，闻山环住他的肩膀，手掌伸到他运动衣的连帽下，歪头贴了贴他的脸颊和脖子。
不属于自己的温凉皮肤触碰，带着秋天的冷。
即使这个动作，不，这个动作不是给予温暖，是索求温暖。
他听到闻山贴近他的耳边，柔软又冰凉的唇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耳廓，平白的语调里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撒娇，“本来还想睡会儿的，但是你没在旁边睡着就有点冷。”
在他拥抱上来的那一刻他浑身已经处于极度防备和僵硬的状态。
他手里还拿着闻山强行塞过来的保温食盒和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得空的手去推上前拥抱的这个人。
其实，没有得空的手他也是可以后退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钳制着身体，导致他没有做出挣扎的动作。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的肌肉微微紧绷，“闻山。”
他唤他。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类似求饶、紧张、心软混合的复杂语调。
闻山退开，他可能在外面等了很久，脸和鼻子都被吹得有些红，他笑着问林默，“抱一抱怎么了？我辛苦一晚上和一早上还不配抱一下你啊！”
林默一怔。
他究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闻山骑上自行车，“行了，你去工作吧，我也就是闲得没事给你送送温暖，我要不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吧，我总觉得你那三千五白花了。”
他往前蹬了几步，声音就这么扬在寒冷的晨风中。
自行车“咯吱咯吱”作响，几乎就快要散架了。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似乎看见少年的肆意，又似乎看见中年的萧条和寂寥，当这两种感觉重叠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是时间在他脑海里的拉扯，还是闻山在他心里的样子早已经分裂成为两个完全不同的部分。
闻山是一个有江湖气的人。
直到现在林默依旧这么认为，可这种江湖气从前是肆意中带着洒脱，现在林默却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捧着手里的东西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怔愣半晌后转身走进市局。
叶泽着他捧着东西进来，忙里抽空地问了一句，“你家保姆给你送吃的来了？”
他刚才听见了？
不过，是他要求叶泽看紧他的。
林默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求叶泽要看紧他？是因为在面对闻山的时候，他自己也没百分之百的信心去应对他不想要的闻山的另一面吗？
他没有反驳叶泽。
因为那三千五的确花得不像是给保镖的，他不需要闻山的贴身保护，闻山也不可能对他贴身保护。
可是这钱其实也花得不像是给保姆的。
保姆的工资可比三千五高得多了。
叶泽问：“林队，你说你花这三千五到底图什么？”
林默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他拆开保温盒。塞了一个包子给叶泽，捧着那食盒就开始喝闻山给他煮的皮蛋瘦肉粥。
他不回答。
叶泽就自问自答，“我觉着吧，你可悠着点儿，别陷在他的温柔乡里。”
这又是送吃的，又是拥抱的，迟早哪一天得犯大错误。
林默眉头微蹙，“你胡说什么？”
叶泽咬着包子很是认真地拍拍他的肩，“我是说真的，林队，你得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
叶泽的警告从耳边一直传达到大脑，再回击心脏。
林默，离他远点。
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
他是毒贩的儿子。
他是天生的坏种。
他的血不干净，脏！
林默，你被他害惨了，你爸被他爸害死了。
耳朵里嗡鸣片刻。
外面站着的时间太冷了，他想。
办公室里的人一边吃早餐一边在马不停蹄地查询着所有的相关讯息，监控、笔录、物证。
凶器找到。
经过匕首血迹上dNA比对，确认是秦凯的。
而匕首上的指纹经过确认是周伟的。
受害者确认，凶手确认，凶器也确认，一切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周伟原本就想解决秦凯，在疗养院的时候就联合李莎莎动过一次手，没成功，短短时间之内，再次动手。
根据田弘文详细尸检后的死亡推断时间，周伟死亡时间为凌晨0:30左右，秦凯的死亡时间也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段。
两人的死亡时间高度重合。
也就是说周伟杀了秦凯刚一出来人就被车子撞死了。
江涛激动得两眼冒星星，“林队，叶哥，那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叶泽睨了他一眼，“哪里就破了？”
周伟最开始出现在警方视野内是因为他在跟踪威胁李航，李航被抓关于他的协查通报和通缉到处都是，可他一直就没再露过面。
因为他在等着杀秦凯。
可他为什么要杀秦凯？在疗养院没有成功刚出院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再次动手，为什么这么着急？
既然这么着急，那南苑别墅外庆云大道的监控中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反倒还一派悠然自在地和别人通话。
有前车之鉴，纵然秦凯出事警方会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的头上，可他也不用这么无所谓到把凶器这样随意掷到垃圾桶里面吧。
这是对警方的挑衅吗？
没有凶器，没有上面秦凯的血迹，没有他的指纹，即使被抓，他尚且有分辩的余地，可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车祸让这一切简直死无对证。
技侦的已经恢复周伟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他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没有备注，而且SIm没有实名制，查不到是谁。
通话时长只有8秒，在通话过程中周伟就让车子给撞了。
林默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秦宏天还没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