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林默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请详细叙述一下你的时间行动线。”
不够你大爷！闻山心里骂了一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妥协般地开始“老老实实”回答。
“我和我的同事晚上大概八点从搏盾出的门，应该是八点半，我们在双花路和秦凯碰面，因为他在小巷子里玩车震，所以我们等了一会儿，至于多久，我忘了，然后去酒吧包厢里喝了几杯，应该是快十点的时候我们就出来了。”
“我送他回到这儿，花了应该有四十分钟，他说让我去接Lily，我懒得跑，就让我的同事去接了，但是我同事没接到人，就折回来了，Lily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我不知道我也没问。”
“林警官，我一不吸毒二不贩毒三不杀人，我就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小保镖，我只保证顾客的安全，至于他吸不吸毒那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哎，你不能吸毒，否则你就没有资格做我的vip吧？”
他说得口干舌燥，径直抢过前台方才倒给林默喝的水，一仰头全部喝光。
手背抹抹嘴角的水，“我说你的黑眼圈都这么大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咱们回家睡觉好不好？”
林默眉头微蹙，盯着他手里的水杯，“那是我的。”
他喝过。
“行行行！你的，我明天赔你一件矿泉水行不行？我能走了吗？你再不放我走，我就当你是在邀请我到你家做客了。”
“闻山！”
“知道了，别生气嘛，我就开个玩笑，杀父仇人的儿子怎么能被邀请去家里做客，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对吧？”
林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忍不住生气，眼前的这个人三番五次地扰乱他问话的思路，凭着多年办案的理性逻辑，他应该径直忽略这些插科打诨，按照自己的目的和行为逻辑进行下去，可他终究还是被打乱了思绪。
对，因为这个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
闻山看着他那模样实在都替他忍得辛苦，他怎么就不动手呢？莫非练了忍者神龟，枪就别在他腰间，掏出来扣动扳机，“砰”地一下不都解脱了吗？
罗蓁问完阿奇，瞥了一眼林默难看的脸色，“多谢你们配合，事情明朗之前请不要离开泰州，想到什么跟我们联系，我们也会再找你们确定一下其他的信息。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闻山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定定地看着林默，他在等着他的愤怒发酵，等着他的拳头挥向自己，或者那把冷冰冰的九五式手枪顶在他的眉心。
但他什么也没等来。
林默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都完活了吗？收队！”说完径直走向酒店大门，上车后“啪”地一下关上车门，闻山什么也看不见了。
罗蓁深深地看了闻山一眼，追着出去。
半晌，酒店大厅里就只剩下冷冰冰的大理石和乱七八糟的血迹，以及闻山那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
“闻哥？”阿奇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闻山回过神，起身往外走去，钻进副驾驶，阿奇系上安全带，“闻哥，我们……直接回公司吗？”
闻山扫了一眼仪表盘，“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就……照实说的。”他有些紧张，“闻哥，会会有什么问题吗？”
“照实说还能有什么问题，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做了什么，照实说就行。”
“包包括吸毒吗？”阿奇看向他，哆哆嗦嗦地问，“闻哥，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参与贩毒了？”
闻山猛地抬眼看着他，骇人的杀意惊得阿奇慌忙扭过头去，他紧张地吞咽口水。
相对封闭的车内空间此时压迫感更甚，危险紧绷的气息一触即发，阿奇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冷汗从鬓角流下。
良久，闻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医院。”
“是……”阿奇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启动车子。
闻山已经闭上眼睛养神，阿奇用余光偷偷瞟了他一眼，踩下油门，没一会儿，坦克300汇入繁华主道。
窗外的路灯是橙黄温柔的，洒在林默的脸上，细绒清晰可见。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哑巴”，但罗蓁还是察觉到了他平静沉默下的那一丝不同。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林默这个人心思深重，倒不是说他多有城府，只是他什么都习惯藏在心里。
缉毒队有个活宝天天在他白脸切黑脸的边缘反复横跳，可不管是白脸还是黑脸，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木头样。
回到警局，林默刚下车，叶泽就迎上来，“林队，罗队，天堂酒吧吸毒人员98人，其中以贩养吸的69人，有23人不吸但贩毒，经过审问，他们的上下线在这个酒吧里是交错的，转来转去的就是这堆人，也有除外的，兄弟们已经出发了。老狗还没有提审，现在要审吗？”
他抽空看了一眼罗蓁，“罗队，老贺说去医院守着秦凯？你们那边怎么样？宏天酒店发生什么事了？”
罗蓁：“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林队，你觉得还有必要审吗？”
她指的是老狗，原名华生。
“先不急，叶泽，联系交通队，把天堂酒吧周围所有的监控能调的都调过来。”他转头看向方才的那个实习生，“小张，宏天酒店的监控。”
“哎，在这儿！”
“你觉得那90万是为了在天堂酒吧花掉的，最大的那条鱼是秦凯？”
那和他交易的会是谁？是老狗还是那个叫闻山的？或者是另有其人？林默突然停下脚步，他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或许秦凯不是鱼，是饵，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真正想钓鱼的是谁。”
那个钓鱼的人想钓的又是哪条鱼？
罗蓁怔忪片刻，反应过来，这一切的确是太巧了点。
两人站到电脑前看宏天酒店的监控。
22:57，Lily走进酒店大门，前台立即上前引路，那时候看起来她的状态就已经不太对，23:06，秦凯的房间门打开，惊恐地叫着跑向酒店大厅，23:11分的时候被闻山弄晕……
“等等！往后倒，再往后，停！”
画面中的闻山看向打电话报警的前台，林默问：“我们是几点接到报警电话的？”
小张有点懵，“就……就是这个时间啊！”他左看看林默，右看看罗蓁，有点打怵地补充，“接警电话显示时间是23:09:35。”
这个时间比监控里暂停的时间只往后了2秒钟，所以，闻山是不希望前台报警吗？
林默的表情变得有点凝重，“Lily是怎么来的宏天酒店？”
小张把监控倒回最开始，“看样子是出租车，但这个角度看不清车牌号，我切一下酒店门口摄像头的监控视频看看。”
“泰A100b5……”
泰A100b5！那个人出现了？林默瞳孔瞬间骤缩，他抓起电话径直打到交通队，“这里是缉毒支队，请你们立刻查一下车牌号泰A100b5出租车的去向，它在22:56分的时候出现在永和路的宏天酒店。我要立刻马上知道它在哪儿！”
“外勤领枪备车，随时准备出发！”
气氛瞬间紧绷，外勤组全员迅速动了起来。林默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话，等着交通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