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3点多，杉山元又一次被卫兵从床上叫起。
本来一众幕僚是不准备惊动他的，毕竟上一次那阴沉的脸似乎还在大家的脑海里。
下床气，惹不得。
可是接到第二份电报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一定要司令官阁下定夺了。
别说你下床气，就是你在老婆身上，也得把你薅下来。
“司令官阁下，就在过去的一个半小时里，阳明堡机场和石门的定州机场几乎同时被袭，损失飞机41架。”山下奉文尽量用沉痛的语气来表述事情。
这个参谋长不干也罢，基本就是职业报丧的。
如果不是杉山元这个老鬼还算厚道，自己早不知道给天煌陛下尽忠多少次了。
“纳尼？”杉山元惊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尤其是阳明堡机场，离开方振华的部队驻地近500公里，他们飞过去的？
他不知道，特战队的两个中队是骑着马大摇大摆跑过去的。
整个华北都在打仗，特别是对129师和120师的围剿，到处都是兵力调动。
路过两个骑兵小队很奇怪吗？
况且以骑兵大爷们一向的鼻孔朝天，动不动抽人嘴巴子的个性，也没有人敢问一句啊。
杉山元看着山下奉文，希望对方说一句：是的，您听错了。
可是看到的却是山下君那一向没有情绪的死鱼眼。
刚开始，他还挺欣赏这种风格的，颇有一种不动如山的大将风范。
相处多了，才发现山下传递出来的信号是束手无策。
这他良的谁受得了。
你是我的参谋长，然后遇到事就说我是没有办法了，你看着办。
“所以……是证实了？”杉山元尽量把音拖得很长，等着对方打断自己的话。
然而，并没有。
“那么……幽灵部队？”又是一个问题。
这一次，山下奉文的眼睛一闭，点点头。
所有的报告都说明了一件事，这是方振华的幽灵部队。
无论风格、效率、狠辣，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八嘎”最后的侥幸被打的粉碎。
杉山元开始无能狂怒。
这一次扫荡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天天等着方振华进坑，总算是天随人愿，可是代价未免太大了。
现在的感觉，就像用真的古董做了个局，准备钓鱼执法抓个文物大盗敲诈勒索一笔的。
结果人家进来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古董砸了。
血亏！
“所以方振华真的在北线？”杉山元又问道。
其实他自己也近乎找到了答案。
但是此刻的情绪太上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多年的脑血栓都快胀通了。
不能再想这件事，搞不好把自己想没了。
还是问一下这个死鱼眼参谋长吧。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的。”该死的山下奉文，直到此刻还想着稳一手。
杉山元很不满地挑挑眉，瞥了对方一眼。
“说详细一点”杉山元不想放过这个山下，所以调整了一下情绪，坐下来慢慢听。
没有办法回避了，山下奉文只好开始陈述自己的判断：“结合昨晚第6师团的报告，天河山根据地的部队应该是换上了八路军的其他部队。”
“而32师团对面应该是第1纵队，所谓的攻击力比较弱，应该是对方有意在示弱，准备诱我深入。而之所以比起八路军其他部队来又显得强了一些，估计是方振华的作战风格一下子难以改变的原因。”
如果770团张团长在，一定会大声表扬：对，你这个小聪明说的都对。不过不是方振华的风格很难变，是我的团的风格变起来不太容易。
“而他的幽灵部队攻击两个机场，估计也是配合他在北线的大动作，减轻陆航部队给他的压力”山下奉文继续补充道。
“那这个不对啊？如果他想对32师团做什么大动作，应该是先炸机场，再炸炮兵阵地才对啊”杉山元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觉得这里有个问题不合逻辑。
确实，先打了炮兵阵地不是打草惊蛇吗？
现在32师团已经把炮弹补上了，后面也会加强戒备，不给幽灵部队机会。
那还怎么围歼32师团？
何况事件发生后，32师团已经通过被震塌的地道形成的整条凹陷的痕迹发现了地道的存在。
难道你还能再挖一条吗？
“这个我也不明白，想了半天，有可能是两个原因。”山下奉文解释道，“其一就是他是准备激怒我们，诱使32师团进一步深入；其二也有可能是他的幽灵部队穿越我们的区域时耽误了时间，导致了前后时间倒过来了。”
杉山元无意识地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这两个理由能不能成立。
方振华的幽灵部队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可是又找不到别的答案。
如果方振华知道山下奉文是这样解释的，一定要竖起大拇指奖励一下山下这个猜谜小能手。
完全靠脑补圆回逻辑，这个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甚至方振华本人都知道这里有个bUG，可是他没办法啊。
谁叫他这么穷呢？
他也想把顺序反过来，显得更加逼真一点。
但是他缺炮弹啊。
他真的怕一旦鬼子误判自己准备打32师团，直接就命令32师团回撤，给他也来一个诱敌深入，那他的炮弹就飞了。
从别处打，又会干扰鬼子的决策，偏离自己的意图。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时间上对不上。
一旦夜袭机场，那就代表正式进入了行动计划，那么黑风寨那边早就换上了其他部队，还要且战且退。
这个分寸就很难把握了。
如果第6师团突然发疯，一把打过来，那自己还有时间打32师团的炮兵阵地吗？
就算争取了一晚上，拿到了炮弹也要运回去啊。
用大车拉肯定是要走大路的，如果被第6师团堵上了怎么办？
难道像当初特战队一样一人背几发，走山路吗？
那可不是几里路，近100公里的山路，怎么可能？
所以方振华宁愿早早下手，落袋心安，然后隐蔽起来等待战机。
可是方振华没想到，这个破绽虽然没有被鬼子漏掉，却帮他找了两个完美的解释。
有时候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自动过滤所有的干扰因素。
比如方振华在两边的阵地上都没有更换番号，鬼子偏偏认定这才是方振华的狡猾之处，就是烟雾弹。
负负得正，只要预判了你的预判，那就优势在我了。
现在，因为两个机场的被袭，鬼子已经认定了方振华在北线搞事情。
落锤了，不改了。
那么，后面怎么办？
面对杉山元司令官的又一次提问，山下奉文只好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策略说出来：“命令各部继续保持这样的节奏，32师团甚至可以稍微收一下，时机成熟就适当回撤，诱敌深入。后面的14师团则可以开始秘密靠拢了。”
“唯独第6师团可以加强进攻，既然方振华需要我们认为他还在原地防守，那么我们加强进攻也很合理，一旦突破，就迅速穿插，把方振华的后路堵上。”
“还有，35师团应该在邢台保持不动，邯郸的33师团至少派一个联队北移，随时夹击从双龙岭向西的第1纵队残部，我相信，一旦方振华发现进了圈套，他一定会利用这个两路军之间的空隙逃生的。”
“嗯…哟西”杉山元难得地赞许了山下奉文一次，起身再次看向地图，“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向我报告。”
这是立功在即，升官发财有望，连下床气都没有了。
“哈依！”山下奉文也很高兴。
难得，终于有机会收拾方振华了，一直以来的憋屈都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