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在外间牢房中的仇观年瑟缩在角落中，他怀中紧紧抱着捧稻草，面色早已苍白。
浓重的血腥味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那队黑衣人目标明确，张覃牢房外的锁早已掉落在地，此刻若不是秦景云奋力抵挡，张覃如今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面上满是恐惧之色。
虞兰川见状倒是笑起来，笑声在如今紧张的气氛中显得十分突兀，只听他扬声道：“张大人如今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明砚舟赶到之时，恰好瞧见一名黑衣人身形一晃，绕过秦景云的剑朝着张覃所在的牢房奔袭而去！
秦景云虽一身武艺，可寡不敌众，又因着甬道狭窄施展不开，到底落了下风。
那黑衣人已行至张覃牢房门口，他抬起一脚踹开那间牢房的栅栏，朝着角落中的张覃，举着刀便砍过去！
明砚舟见状眉眼一凛，手中的无尘顷刻间便化成一支利箭，如同长了眼一般朝那黑衣人的后背射去。
张覃早已肝胆俱裂，嗓子眼里压着一声再无法出口的呼救，脚如同生了根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剑的寒光已落在他眼中，浑身肌肉紧绷，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那一剑落下。
如今心中不知是什么情绪，有不甘，有轻松，但更多的似乎还是愤恨。
他闭紧了眼，可并等到剑将自己劈成两半，倒是等到热血溅了他一身。
张覃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黑衣人被一柄剑射了个对穿，鲜血扑面而来，顿时染红了自己身上脏污的囚服。
那黑衣人眼中满是诧异，他垂着眼看着自己身体中的血汩汩流下，半晌后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覃的手已不可抑制地抖起来，他僵硬地抬起衣袖，意图拭去面上的血污，可还未等他动作，便已一个踉跄便跌倒在身后的稻草上。
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他奋力地呼吸着。
明砚舟移开眼，足尖一点从地上踢起一柄刀握在手中，扬声道：“黄柏！”
“在！”黄柏持剑在手，朝身后道：“儿郎们，随我杀！”
秦景云本落了下风，可随着泰亲王府的府兵的加入，形势顿时逆转。
领头之人瞧着明砚舟须臾之间，刀下已斩了数名自己的人，顿时目眦欲裂。
有人已心生退意，他咬着牙：“不许退！主子说了，完成任务可获赏银千两！”
明砚舟神情不变，只出手更快，黄柏与他配合极为默契，甬道之上如今倒是黑衣人的尸首更为多些。
那些人丝毫奈何他不得，秦景云见状朗声一笑：“二殿下来得可真及时！”
明砚舟反手一刀割开一名黑衣人的喉管，也不顾溅到面上的鲜血，抬起一脚正中那领头之人的胸膛。
那人只觉心肺都移了位，“哇”地一声偏头吐出一口血，踉跄着退后数步！
秦景云瞧准时机，一剑便刺穿了他右侧的肩胛骨。
那人顿时痛哼一声，面上气血翻涌！
明砚舟挽了个剑花，又一名黑衣人人头落地，一滴血从眼角流下，他未曾擦拭，只厉声道：“束手就擒，我可饶尔等不死！”
那人奋力挣脱秦景云的长剑，右手剧烈颤抖起来，但他仍是高声道：“莫要轻信于他，他杀了我们如此多的兄弟，怎会如此好心？”
“你怎知不会？”明砚舟执着刀，鲜血顺着刃滴落：“即便最后都是死，信我此言也可多活几刻，你何以拉着他们一同赴死？”
那领头之人眼中泛起血丝，肩胛骨处的伤口极痛，他几乎站立不住，竭力深吸了几口气，他哑声道：“你休要挑拨！”
明砚舟挥刀又砍了一名欺至身前的黑衣人，身上墨色的衣袍洇湿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汗，他扯了抹笑：“杀你们几人，易如反掌，何须挑拨！”
他握着刀柄朝前走，刀尖倾斜着，蜿蜒了一路的鲜血。
白皙的面上粘着血污，在昏暗的光下宛如修罗，令人心生惧意。
领头之人横剑在身前，身侧仅剩的几名黑衣人虽神情戒备，但早已失了士气，他们不住地后退。
明砚舟信步走进张覃的牢房之中，从尸首身上抽出无尘剑，将那柄刀随手扔下，他转身，眉眼中俱是冷意：“如今可有人想活命？”
那几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中有了数分松动之色。
领头之人见状，心下急跳，他奋力将身旁一名黑衣人推出去，怒声道：“不准后退！谁敢后退我便杀了谁！”
明砚舟侧身避开刺来的剑，无尘剑身重重拍在来人的手腕上，又是一脚将人踢飞出去，重重摔在栅栏之上。
他的耐心消失殆尽：“黄柏，若无人求活，便都杀了吧！”
黄柏未曾回答，只是猱身而上，手中执着的剑愈发凌厉。
明砚舟站在众人身后，这才抬起衣袖擦去面上粘染上的血污。
甬道之中混着血腥味及桐油味，十分难闻，可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那领头之人瞧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中知晓今日定是回天乏术，他苍凉一笑：“今日遇见你，是我命该如此！”
明砚舟冷笑一声，眼中再无往日温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这才是你今日命丧此地的原因！”
他眼神冰冷：“我的剑，从前只杀突厥人，如今倒是染上了许多大胤人的鲜血！”
“感觉如何？”
“只愿此剑杀尽天下恶人！”
那人神情一怔，随后他低头笑起来：“恶人太多，杀得完吗？”
“总会有海晏河清的那一日。”
那人抬起头看了明砚舟一眼，眼中无悲无喜，他执着剑便划开了自己的喉管！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他哼哧哼哧着，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身体颓然倒地。
明砚舟并未阻拦，他走近些微微蹲下身，无尘剑尖抵在石板之上，抬手将那人面上裹着的巾帕拉下，入目的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他皱起眉。
张覃颓然坐在稻草之上，面上血污清晰，衬得他面色更为苍白。
虞兰川神情如常：“张大人，今夜可瞧清楚了？”
张覃抿了抿唇未曾开口，只觉汗湿重衫。
明砚舟站起身，剑刃从那人的夜行衣上揩过，血污拭去，无尘剑入了鞘。他转身看向黄柏，沉声道：“将我们的人都带回去，厚葬。”
黄柏瞧着一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如今却毫无生气的同伴，眼眶一热：“属下领命。”
赵裕听见里头声响已歇，这才走进来，他瞧着一路的尸首，声音已颤，见到明砚舟也毫不意外：“二殿下，您带着他们快些走吧，此处交给下官！”
明砚舟转身看向他：“若我将他二人带走了，你明日如何交差？”
“下官自有办法，您还是莫要耽搁了，快些走吧！”
明砚舟闻言再不犹豫，他挥剑砍落虞兰川牢房之上的锁，朝黄柏道：“将张覃也带上，我们走！”
虞兰川跟在明砚舟身后，身侧是已走不稳由黄柏搀扶着的张覃。
几人沿着甬道快步往外行去，无人瞧见一名黑衣人尚未断气，在张覃路过之时，举起手中的剑奋力朝他刺去！
虞兰川心下一凛，他见状忙闪身挡在张覃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