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夫人哟，您这可就不讲道理了呀，之前咱们都是达成了交易签了契约的啊，哪能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伙计赶紧跑到牙行门口伸手将门堵住，“夫人，你不能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啊，那契约都签了哪能说毁约就毁约啊。”
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签出去的人被退回来的情况，那契约里根本就没有写如果对方要毁约就怎么办的事，赔偿毁约金那些更是没写。
若是这夫人执意要把人退回来他也没办法啊。
如果是别人，退也就退了。
可是这冯家一拖三，可是牙行好不容易才送走的啊，要是回来了，掌柜的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扯他的皮呢。
这可不仅仅是人被退回来的事啊，这一家子退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再签出去，而且人签也签不出去卖也卖不出去，到时候牙行又得养着这一家子。
刚刚这位夫人也说了，那个躺在木板上起不来的残废可还要天天请大夫看病吃药呢。
要是到时候人真的病很了，他们牙行也不能真的放着把人熬死啊，官府对奴籍可是有相关规定的。
那些主家平时私下里对奴仆打打骂骂也就罢了，若是哪个奴仆无缘无故死了，主家也是要吃官司的。
就更别提他们这些买卖人口的牙行了，只要在衙门过了明路的正规牙行，就得接受朝廷和衙门的制约，就得守律法。
没过明路的就更别提了，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更不要说涉及命案了。
每个人的户籍都是在衙门有记录的，奴籍更是，一点风吹草动蛛丝马迹衙门都看得紧。
伙计头脑风暴，就一会儿的时间就将所有的可能都权衡利弊了一番。
“夫人，咱们先坐下来，有话好好说嘛，万事好商量嘛。”伙计想明白了，就再次扬起笑脸对着罗竹兰。
“好商量？我可不想在你们这儿浪费时间。”罗竹兰故意一副我还是想走人的样子，看向伙计的眼神很是不情愿。
“好商量好商量，夫人快请。”伙计弯了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他避开罗竹兰的视线恶狠狠瞪了一旁的冯家父女一眼。
他用听不见声音的唇语对着冯家父女说了“快跟上”三个字，就赶紧跟着罗竹兰进了牙行。
他可真倒霉啊，自从第一天阴差阳错接手了这一家子之后，就因为他们天天挨骂，现在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人家居然还要退货。
要把人卖了也行，但是这个情况显然是卖不上一个好价钱了，到时候又得挨骂。
伙计都快哭了，同时在心里将冯家四口和罗竹兰都骂了个遍。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低价卖出去，总比砸在手里钱强啊。
“夫人，我也不跟你拉扯了，这冯家人你要退回来是不可能的，你要是想买，我倒是可以做主给你便宜一点。”
“便宜一点？那是便宜多少啊？”罗竹兰坐下喝了一口茶，“你也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你喊价要是不合理，我可是转身就走的。”
“是是是。”伙计装作为难的样子，苦着脸斟酌了一会儿，“你看二十两全部打包如何？”
“二十两？四个人二十两，一个人就是五两啊，就是健康的四个年轻劳力，野菜差不多的价格吧，现在四个老弱病残你想要我二十两，你在搞笑吧？”
罗竹兰直接高声惊讶，她站起来就要走人。
“别别别！”伙计赶紧站起来把人拦住，“那你说个价嘛，你说个价合适咱就成交了。”
伙计是想试探试探罗竹兰，他既想把人卖掉，但是又怕少卖了钱。
想着罗竹兰若是对钱没什么概念，或者是对下人的价格没什么概念，那他就可以趁此忽悠着她把人买走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可真是一点要做生意的诚意都没有，这几人你们牙行还是自己留着吧。”罗竹兰可不接他这个皮球。
“好好好！十五！十五两！”伙计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了样子。
“告辞！”罗竹兰转身就走。
“别呀！十两！最低价了，再低我可就真做不了主了。”伙计看罗竹兰是真要走，没办法只好喊出了他心里的最低价。
再不答应，那天也没办法了，低于十两，掌柜的同样也是会把他打死的。
罗竹兰觉得四个人十两银子已经很低了，也知道再低就有些离谱了，于是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当真？”
“当真。”伙计直接把冯家四人的卖身契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怕晚了罗竹兰就反悔还是怕自己会反悔。
罗竹兰趁着伙计找卖身契的功夫，偷偷瞄了冯家父女一眼，她毕竟是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现在当着人家的面压人家的价格，总感觉有些愧疚感。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的错，可是她依然害怕她这样的举动伤害到冯家父女。
冯晓蓉的表情一直都挺平静的，看上去并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
冯兴倒是比不上自己女儿，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虽然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现在是奴籍，是可以随意被买卖的人，但是这样被当着面讨价还价，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罗竹兰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们父女的表情，而是带着他们，跟着伙计去了衙门，在衙门做了记录后，直接在衙门把十两银子给了牙行伙计。
罗竹兰就带着冯家父女和他们一家四口的卖身契回了家。
冯晓蓉好似没什么事情一样，在半路就直接去了饕餮斋干活。
冯兴在经历了刚开始的难受过后也慢慢接受了事实，跟在罗竹兰后面回家的时候心里只有对往后安逸日子的向往。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东家，心想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独自一人带着一家子搬到城里，还将日子过得这般红火，真是个厉害的人。
而且面对他们家这样的人，也从来不苛待，甚至都不把他们当下人使唤，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她从前穷惯了不适应有钱人家的生活，而是她本身品行就如此，她是一个好人。
这么想着，他也就接受了在这样的人家家里做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