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从未见过的茫然、焦虑，甚至有些无助的神情。从未见过的复杂。
伸出的手想要握住什么，触及面庞的皮肤之上，有冰凉的液体。是雨水。夹杂温热的。
和雨水冰凉不尽然的液体是什么。
思维有短暂僵持。抽脱意识。
骤然一起某张面庞。某个黄昏的下午，那张面庞从几十级楼梯滚落，手肘膝盖都是伤的时候，是笑盈盈的脸。感受不到疼似的。而现在，她在他眼前，完好无损，却落泪。
他忽而意识到现在往后，她的局境有多大分别。
她不再是世家庇护的千金小姐，甚至有很长的日子都不能再踏足故乡旧土。生她养她的地方。
没有电子产品联系，她甚至无法得知林家的震怒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波及到谁。
甚至身无分文、明天不知道去向哪里、会不会饿肚子……
这次离开梧城注定和以往都不同。和过去优渥的环境决裂。
换自由。
梧城的她总有形形色色的人陪伴；可眼下的她什么都没有，所能依附、陪伴只有他。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呢。
就像视线余光所能企及的湖面。原本的波澜不惊，却开始泛起阵阵涟漪。
竟会对这样的唯一有所贪恋。
只是那眷恋还没有来得及放大……
即将脱口而出的‘好’被应声打断。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半分钟的失态举动。林诗晴慌乱为自己救场，“我是说……我们会一直都是朋友的，对吧？”
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喃喃自语。
“朋友。”
这句当即被重复。
林晴诗后退了半步，不知道怎么接。只垂下眼睫注视地面。雨点溅湿地面，也将泥泞侵染上白色球鞋鞋面。
手突然就像个多余的摆件，捏衣角或揣进口袋里都极其不自然。
陆语凉投注的视线落在女孩面庞，她已经恢复常态，视线低垂看不清神色。然后。他随她落下的目光看到系在胸口的挂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朋友。如果都是朋友。他们三个无疑是最好的朋友。他只是期中的外来者，可有可无。她的消息他永远都是最后知道。
不是吗？
低垂天幕。忽的雷声震耳。
和毕业季休假开学前的最后那天并无二致。
送不出的礼物。预想过很多次没有机会袒露的话。彻夜打不通的127通电话。分道扬镳的后来721天。音讯全无。
到分离最后见一面是奢求的朋友。
答案当时就很清楚。
少倾。紧随而至的第二道雷响起。夜色几乎亮如白昼。
陆语凉将伞递到她的手里，随即那背影走入磅礴雨幕。
背影和雨幕都融为一体，渐渐消失不见。
耳畔才姗姗来迟记起他走之前的话。
“那事只是权宜之计，到你反悔随时都可以取消。”
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什么事……
第三道雷亮起时，林晴诗的面庞映照得没什么血色。
婚事……只是权宜之计？
随时都可以取消……取消……就是离婚吗？
她怎么会反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