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抓着被子从噩梦里醒来，满头的汗水，愣怔了许久，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直到一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耳畔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
“做噩梦了？旎”
“我梦见他又离开我了……”笑笑红着眼睛，“我明明都不记得了，可是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梦见他？”
一次，又一次。
越来越频繁地记得……
梦里面的场景越来越清晰，除却他的面孔，她几乎看得见所有的云和建筑物，还有疯狂倒退的景物。
那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拼了命的喊，他也不回头。
于是那种恐惧，从梦里，生生地到了现实里鞅。
因为那种感觉，太过于清晰，仿似亲身经历一般。
“经常梦到他？”顾向北捏紧了右手，紧紧看着她苍白的脸，“会难过？”
他几乎可以确定，她梦里面的那个人，是他。
是他吧？
看吧，看吧，他多坏。
明明都已经不在她的记忆里了，却还是在折磨着她。连让她好好睡个觉也不能。
笑笑扑在他的怀里，唉声叹气，“要是可以完全忘记他就好了……”
“因为现在我有你了。”
那个已经不被她在意的过去，就早一点销声匿迹好不好？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不想再被过去束缚……
夜色深深，顾向北把已经熟睡的笑笑放好，盖好被子，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衬衫走出病房。
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即使是夜晚也亮着透明的苍白的光，医院很冷，比其他的地方都要阴冷，也许是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人和事，更不知道死过了多少人，于是白天夜里，都是无比的阴凉，让人汗毛竖立，发自内心的产生一种恐惧。
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火在唇角忽明忽灭，男人的表情无比晦暗。
从昨天发现她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那些和她的过往疯狂地袭进脑海。
秦笑笑，你说不希望我孤身犯险，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在了，那我的一生，会是如何的痛苦与漫长。
我度过了无数个没有你的深夜，因为经历过，于是我很害怕，害怕再重来一次，度过一段没有你的时光。生不如死。
时光回溯，七年前，云城，初夏。
那天遇见她，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下午，餐厅。原本顾向北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个饭，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出闹剧。
一个穿着牛仔黑裤的女生气势汹汹地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气质相貌都好的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个子不高。
笑笑拉着那个女孩径直走到他前面的那桌，顾向北放下手中的杯子，托着下巴准备听一场好戏。
他身后的那桌坐了两个人，他回头淡淡看了一眼，心想，那一对看样子应该是情侣。
他转过头来，就听到身后扬起女孩的声音。
那么嘹亮，肆无顾忌。
“哎，我说许成，你和依依还没分手呢，就和别的女孩子坐一起拉手吃饭啦？”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着牛仔裤，一头直发，五官精致的女孩。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看样子脾气不怎么好。
那个跟着她身后的女孩一直低着头，看到这样的场景只好拉了拉笑笑的手，“笑笑，算了吧，我们不要在这里闹，你会很没有面子的。”
顾向北低低笑了笑，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笑笑转过脸来看了方依依一眼，拧眉，“要什么面子啊，方依依！你男朋友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拉手吃饭了！”
方依依脸色苍白，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男人，皱了下眉，“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个样子！”笑笑瞠目，揉了揉额头，十分无奈。
方依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走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就朝许成泼了上去，冰冷的水打湿了许成的衣服，陈安宁立马跳起来，“方依依你干什么？！”
眼见着陈安宁的手就要落在依依的脸上了，笑笑箭步上前捏住了陈安宁的手腕，“她干什么？对劈腿的男人还需要什么客气吗？还有你，这是想干嘛，打人啊？”
笑笑目光淡淡地落在陈安宁的手腕上，上面有一根深红色的绳子，是当时最流行的定情信物。
冷笑一声，“当三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还是第一个！”
许成刚好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模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和谁在一起吃饭是我的自由，方依依，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看到许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陈安宁也勾起了唇，丝毫没有被正室抓包的羞耻感，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抱拳。
“是吗，只是吃个饭而已吗？”
方依依不像平时的温柔，眼睛红红的，不敢相信这个当初拼了命也要追到自己的男人会这样不要脸。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方依依一手戳上许成的胸口，“追到手了就没意思了是不是，许成，你犯贱！”
瘦弱的女人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落在许成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止住了声。
身后好像是打起来了，一片混乱。
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就在他起身想要结账离开的时候，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脑袋……
半个小时后……
医院。
顾向北从医务室走出来，修长的手指落在头上，白色的纱布格外的刺眼……
走廊里来往的行人匆匆，笑笑和方依依站起一旁，看到他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失手了。”笑笑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本来是想打那个陈安宁的，可是没想到……
陈安宁躲开了，她手里的花瓶就自然而然地砸到了刚准备起身离开的男人头上……
当时她就懵了，特别是男人径直倒在地上的瞬间。
她下手……有那么猛吗？
方依依站在一旁愣了几下，看着男人俊美到极致的脸，急忙弯腰，“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她也不会和人打起来，也就不会误伤你了！”
对方看起来也就比她们大几岁的样子，只是那浑身上下的气质绝佳，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笑笑是富家之女，她可不是！
顾向北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笑笑，不比那个方依依，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道了歉，可是脸上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笑笑拧眉，“我都道歉了，你问我名字干什么？”
该不会想要坑她吧？
“你砸了我，我连你名字都不可以知道吗？”顾向北勾唇，修长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白色纱布上，说不出的刺眼。
笑笑自知理亏，却还是说道，“可我已经帮你付了医药费了呀，我也道歉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行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早不起来晚不起来，偏偏那个女的躲开了你就起来了……”
她就算想收手，那也没有办法呀！
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瓶砸到男人的后脑勺……
她其实已经很后悔很抱歉了，这陪着他一路到医院可没少埋怨自己冲动下手狠呢！
“所以你是怪我起来得不是时间？”
顾向北双手抱团，笑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笑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手在空气里扬了扬，划出一道弧线，挑眉，“我没有这么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她把男人的外套塞在他的怀里，然后红着脸就往走廊那头走了。
方依依看到笑笑走了，作势也要离开，却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让她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她叫什么名字？”
方依依拧眉，“什么？”
“她……”顾向北唇角微勾，手指指着已经走到拐角处的女人，侧脸染着淡淡的光，“叫什么名字？”
方依依这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什么。
“秦笑笑。”
秦晋的秦。
微笑的笑。
顾向北点了点头，这个人的名字，他想，他记住了。
那天回到寝室，邓晓曦正在床上打着游戏，她素颜朝天，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朝气。
“你们回来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出去一趟怎么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了？”邓晓曦扔掉手机，从上铺探出脑袋来看着两个人。
笑笑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点水，然后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方依依，挑眉，“嗯，是出事了。”
还是两桩。
听到笑笑的语气，邓晓曦拧眉，“你出什么事啦？”
笑笑摇了摇头，“是依依。”
“我早就说过许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要和他在一起，现在……受伤的还不是只有你吗？”
许成那种人，花名远扬，学校里谁人不知。
也就依依这种傻女孩才会一头栽进去！
方依依低着头愣了几秒，然后重新拿起自己放在书桌上的背包，冷冷说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什……什么意思啊？”
什么晚上不回来了……
笑笑揉了揉额，颇为无语。
她总不会还会去找许成吧？都已经亲自抓到他的把柄了，总不会还去求和吧？
真是傻！
邓晓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从
床上下来，翻开衣柜换衣服，一边换一边说道，“怎么了，给我说说？”
笑笑转过脸来，一手托着下巴，低低地道，“还不是她和许成的事情。今天下午，我们亲眼看到许成和陈安宁在一起了，两个人一起吃饭，还牵着手，那许成不是劈腿是什么？怪不得最近一直说要和依依分手呢，我看就是因为有新欢了吧？”
“算了吧，别气了。这种人，早分早好。”
邓晓曦拿过笑笑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继而问道，“可是，你脸上这点小懊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俩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笑笑这点表情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笑笑揉了揉额，想起那个男人头上缠着白色纱布的模样，拧着眉，脸上确然是有着几分懊恼。
“我不小心伤到人了，”笑笑叹了口气，“可是医生说了，只是轻微砸伤，砸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事。”
“你把人砸了？”
“我也付医药费了，我还道歉了！”笑笑脸色微红，“我……”
“那你就没留什么联系方式，你无缘无故砸伤了人家，总要请人家吃个饭好好道个歉啊！”嘴上说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邓晓曦手指落在笑笑的额头上，“你呀，幸好人家没缠着你不放，不然你可能就要倾家荡产了。”
笑笑愣了愣。
是呀，刚才她应该告诉他她的名字的……
归根到底，是她无缘无故砸伤了他啊！
笑笑重新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把弄着自己桌子上面的存钱罐，低低地道，“我真的是知道错了啊……”
嗨，陌生人，真的对不起啊。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他好像，不是她们学校的吧？是隔壁学校的吗？
也不会啊。那个人长得挺好看的，要是在附近学校读书，她不会不知道的……
现在想起来，那个人……
真的是很好看啊！就连被她砸伤倒地的姿势也那么好看。
笑笑忽然想，这……算不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想到两人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笑笑心里的那一丝抱歉和异样也很快散去。
直到……她真的又碰到了他。
那天是周末，顾向北刚好没事去超市闲逛，就又看到她。笑笑一个人来超市，购物车里塞满了各种零食和日用品，就在她推着购物车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堂而皇之的在她的小车里扔了一瓶红酒。
“这谁呀？”顾向北听到她这样说，语气里带了一丝恼怒。
一转身，就看到顾向北穿着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衬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说不出的清贵俊雅。
“是你啊……”
顾向北挑了下眉，很明显地看到她的表情从盛怒转为有些底气不足。
“是我啊，秦笑笑。”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点戏谑的味道。
那天他的那瓶酒几乎刷爆了她的银行卡，走出超市的时候，笑笑转过脸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的善意。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笑笑双手都提着东西，个子娇小，看起来格外搞笑。
他刚才就这么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弄得两个人好像很熟似的。
到最后收银员都看着他俩，误以为他是她的谁。
而他就只是耸耸肩，等着她付钱……
好吧，就当是上次伤了他的后续赔偿，但这代价也太大了。她可要问清楚，万一下次这个男人又打算坑她怎么办？
“我有嘴，我自己会问啊。”
顾向北手里拿着两瓶酒，就这么垂眸看着她。
笑笑咧嘴，肯定是方依依说的！
不过知道名字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甩了甩头发，笑笑转身就作势要走，右手却忽然一空，她抬眸，就看到男人伸手帮她提着东西，勾着唇往前面走。
“你干嘛？”
笑笑拧着一双秀气的眉毛，望着顾向北的眸子带着一丝疑惑。
男人勾唇轻笑，俯下身子来看着她的脸，低低地吐出一句，“个子真矮……”
笑笑抓狂，扯过他手里的袋子就想走。手腕却被男人抓住，顾向北俯身下来，看着笑笑因为吃惊而睁得很大的眼睛，眉梢轻扬，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我叫顾向北，顾念的顾，一路向北。”
四目相对，也就是那个时候，笑笑心底落下了三个字。
合成一个人的名字。
顾。向。北。
第二次偶遇就这样结束，笑笑回到寝室，想起刚才男人离开的时候微扬的唇角，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
有些烫……
---题外话---离大结局应该还有六七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