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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终落幕,意外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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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朝议殿内雅雀无声,众人顿时不由得屏住呼吸,瞧着那冰雪般伶俐的小人儿。

“咯,咯咯。”

就在众人都紧张兮兮地瞧着那站在大殿空地上的女子,那女子却陡然轻笑出声,宛若银铃儿般的声音,清脆婉转,若是换个时间定是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可现在这个时间、地点、场合,还有人偷偷地抬头瞧了眼坐在上方龙椅上,面色黑沉已然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皇帝,心里都不由得为那小人儿捏了把汗。

被无视得彻底的刑部尚书彻底恼了,“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皇上……”

“放肆?无的放矢算不算放肆?”洛倾雪似是终于笑够了,这才揉了揉笑痛的小腹,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滴就这么怔怔地瞧着刑部尚书,“身为刑部尚书,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一面之词?哼,本郡主有何话可说?那要说的可多了,刑部——尚书大人,您可听好了;这王德柱本是冯素烟的心腹,冯素烟的母族之人,他偏帮维护宋芊芊那是人之常情,本郡主理解;可按照咱们流云国的律法,这样的证词,焉能取信?”

刑部尚书顿时面色黑了黑,没想到洛倾雪竟然对流云国的律法也有研究,顿时整个人身子僵了僵,深吸口气,“就算这王德柱的证词不可取信,那衣衫的碎布,总是做不得假的吧?还是平安郡主要让我们的人亲自去镇北侯府将证据取出来?”

将视线再次转到那衣衫的碎布上,洛倾雪的面色沉了沉。

容末早提醒过她的,身边可信之人未必可信;可三年了,整整三年,她无时不刻不在防备着那个可能会出现的人,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都没有。她身边可信的人本就不多,这几年她们更是兢兢业业,为她忧,为她愁,甚至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自己对她们的怀疑是种罪恶。

可偏偏,现在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瞧着那碎布的模样,的确像是从自己衣衫上撕下来的,可她都没穿过几次的衣衫,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碎掉,甚至碎布还出现在青茗苑,如果说不是素瑶居出了内鬼,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怎么,平安郡主无话可说了?”刑部尚书深吸口气,斜睨了洛倾雪一眼,眼底带着不屑和嘲讽。

陡然立在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却猛然惊呼出声,“呀!”然后又猛地捂着唇,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的模样。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转头朝着那小太监看过去,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九公主的身上,然后视线不断地转动,仔细地打量着那块衣衫的碎布;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猛然几乎只是瞬间,她猛然眼前一亮,深吸口气,“尚书大人当真确定这是平安的衣衫碎片?”

“哼,这软烟罗除了你,云都还能有第二家不成?”刑部尚书的语气也很是难看,面色微微沉着。

洛倾雪淡笑着,“软烟罗名贵,被誉为软黄金,只是却到底是不同的;每年我流云与凤临都会交换一批贡品,意为两国相交,取友好之意。这民间虽然也有软烟罗,可与皇家贡品却到底是不相同的。”

“平安郡主所言甚是。”不等刑部尚书开口,凤城歌微微颔首道。

“多谢凤太子仗义执言。”洛倾雪淡淡地笑着,转头却是看向那托盘中的衣衫碎布,“尚书大人请仔细瞧瞧这碎布,是软烟罗不假,可上面的花纹虽然只有残缺的一角,可是却不难看出,这软烟罗在织造的时候里面掺杂的银丝。”

刑部尚书顿时眉宇微微颦蹙着,他急忙上前,拿起那软烟罗的碎布,轻轻一看,却瞧见在那碎布的边上,残留的那一星点儿的银丝,虽然很少,但却很是明显。

“这民间的软烟罗可从未有银丝勾勒其间。”洛倾雪淡淡地笑着,“这纵使只有一线银丝,却说明,这软烟罗应该是宫中的贡品,与平安有什么关系?”

刑部尚书猛然摇头,“不,不可能的啊。”

“什么不可能?”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嘴角斜勾带着三分邪魅的弧度,看来素瑶居内是得好好清理清理了,只是……垂下眼睑,她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个能够接触到她房间却会背叛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刑部尚书面色顿时一片死灰,他努力地吞了口唾沫,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望过去,贝齿丝丝地咬着嘴唇,连舌尖品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都未放开;他不断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用作呈堂证供的证据,可是由你们刑部专人看管,难道尚书大人想说,这证据被人掉包了不成?”瞧着刑部尚书那不敢置信的失魂模样,洛倾雪抿着唇,眼睑低垂,心里却很是疑惑。

几乎是在看到锦笙那苍白面色的瞬间她就知道,肯定是这丫头发现了什么;那这托盘上的软烟罗碎片又是怎么来的,瞧着与她衫裙没有二至的纹路绣样,可偏偏里面却藏着一线无法轻易察觉的银丝,还有那突然惊呼的小太监。

她深吸口气,抬起头望过去,眉宇微微颦蹙着,只见那小太监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好似在害怕什么事情般,应该也不像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啊。更何况,皇帝想要将这个罪名推脱到她的身上,那安排好的证据不可能会出这样明显、接二连三的纰漏,暗中那个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刑部尚书深吸口气,“平安郡主的确巧言善辩。”

“尚书大人过奖。”洛倾雪眉梢浅扬。

“既然你说王德柱的证词不可信,可咱们从王德柱家里搜出来的这些来往书信又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深吸口气,就算前面那些证据被洛倾雪翻盘了又如何,皇上想要治一个人的罪,难道她还能逃出皇上的五指山不成?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哦?是他这么说的?”

“主人,主人,您可不能这般无情啊,小的为您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事情,主人,您救救小人,救救小人啊。 ”王德柱顿时牙一咬,心一横,深吸口气,“当初您让小人陷害宋夫人和洛候爷,后来又让小人故技重施陷害宋姑娘和九公主。”

“哈,哈哈。”

王德柱话音未落,洛倾雪却陡然笑出了声,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王德柱,“我问你,你说是本郡主让你陷害的宋夫人和洛候爷?”

“是,是。”王德柱吞了口唾沫,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

“还让你陷害宋姑娘和九公主?”洛倾雪上前一步,继续反问。

“是。”王德柱身子颤抖得越发明显了。

“哈哈,大家可都听见了?本郡主问你,三年前你本是相国寺竹园的管事,可本郡主突然撤了你的职,甚至还解雇了你王家所有的人,难道你就不曾心怀怨恨?”洛倾雪眉梢浅浅地扬着,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意,“难道你这次故意进宫做伪证不是为了报复本郡主?”

王德柱身子狠狠地颤了颤,想说自己是被下毒,被逼的话却在抬头的瞬间,瞧见那宛若谪仙般的男子,嘴角竟然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顿时瞳孔缩了缩,卡在嗓子眼儿的话却怎么都再说不出口。

“怎么,无话可说了?”洛倾雪深吸口气,淡淡地笑着,“这王德柱本就对本郡主心怀怨恨,下次尚书大人再想找证人的时候,麻烦也问问清楚;如果这种人的证词也能算证词,那本郡主就算找千八百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如果我流云国所有的父母官都是这般审案的,呵呵,那不知道会早就多少冤假错案呢。”

“砰!”陡然只听见殿中一声脆响,却是皇帝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龙椅扶手的龙头上轻喝一声,“平安不得放肆!”

洛倾雪顿时低着头,“平安只是实话实说,何来放肆?”

“你,你还敢顶嘴,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了不成?”皇帝顿时深吸口气,面色黑沉,好似下一刻便要发作,“来人呐,给我掌嘴。”

“轰——”

话音刚落,整个承乾殿内鸦雀无声。

原本心头对洛倾雪怀着愧疚的洛永煦也在听到王德柱说当时是洛倾雪故意让他陷害自己与冯素烟的话时,整个人怔住了;此刻众人的心全都紧紧地悬着,或嘲讽,或紧张,或看好戏的模样。

“云皇这是恼羞成怒了?”眼瞧着那两个掌刑的嬷嬷就要上前,凤城歌顿时眼神暗了暗,整个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他嘴角斜勾,带着淡淡的弧度。

皇帝眉宇微微颦蹙着,“凤太子,这是我流云国的事情。”

“哦?”凤城歌嘴角斜勾,带着淡淡的嘲讽,“本太子以为,这件事情是流云为了给我凤临一个交代,却不曾想在云皇心目中原来只是流云的国事,既是如此,我凤临使臣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那咱们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地,竟是起身要离开的模样;云皇顿时眉心凸了凸,胸口上下起伏着,“凤太子留步!”

“云皇还有什么事情?”凤城歌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瞧着坐在上方的皇帝。

皇帝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恼怒和难看,以尽量平缓的语气道,“这件事情关乎到九公主的清白,也关乎我流云国和凤临国的邦交,凤太子于情于理也是该在场的;刚才是朕失言了。”

“……”凤城歌嘴角斜勾,带着几分淡笑;视线微转,瞧着那已然站到洛倾雪身后,准备随时听令行刑的两位掌刑嬷嬷,眉梢轻轻挑了挑。

皇帝顿时会意,“行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两位掌刑嬷嬷顿时心里有些疑惑,陛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洛倾雪脸上始终带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宠辱不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皇帝,然后视线微转,看向刑部尚书,“尚书大人要问的话,要给平安看的证据都看完了?”

“……”刑部尚书愣怔了下。

“既然尚书大人您的证据都已经看完了,事关平安的生死,那是不是也请皇上,众人大人瞧瞧平安的证据。”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嘴角斜勾,视线转向王德柱,看着跪在地上的安嬷嬷,“本郡主可不会像尚书大人这般,任是谁都能请到朝堂上作证呢。”

闻言安嬷嬷的身子顿时颤了颤,洛倾雪却是垂下眼睑,“求皇上恩准传平安的证人入宫。”

事先,洛倾雪虽然早就猜到以九公主的性格,绝对躲不过皇帝的威逼利诱从而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那样皇帝必然会寻一个替罪羔羊将所有的事情都担下来;皇家的威严不容有失,更不容许这样一个污点的存在;只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所找的那个人竟然会是自己。只是如果他以为自己也会如其他那些人一般任他鱼肉,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她没有想到会这般,自然提前是没有准备好证人和证据的;刚才在反驳刑部尚书的时候她就接到容末传给她的暗语,只是希望容末给的这份大礼,他们可要接好才是。

“……”皇帝顿时沉默了。

“瞧着刑部尚书的证据也不是很充分,不如就听听平安郡主想说什么如何?”凤城歌淡笑着开口,眼角却挂着坐在身旁的某人,眼底也染上了几分明亮的颜色。

想要陷害他凤城歌的宝贝女儿,还想与他们凤临国的智多星较劲,他可真是佩服这些人呢。

凤城歌开口,饶是皇帝再不愿意也只能点点头,“好,宣。”

短短片刻之后,瞧着那在传召太监的引领下朝着大殿而来的几人,饶是洛倾雪都不由得怔了怔,她本能地转头看向容末,却见容末与她含笑着微微颔首。

洛倾雪闭上眼深吸口气,然后转头,视线扫过宋芊芊和九公主,语气淡淡的,“这两位想必宋姑娘和九公主都不陌生吧?”

宋芊芊和九公主抬起头,在看到旁边站着的两个人时,顿时瞳孔缩了缩,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不,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九公主深吸口气,宋芊芊也随声附和着。

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哦?当真不认识吗?众人大人呢,也不认识?”

“原来是如归楼的李掌柜,还有侍茶童子。”

如归楼在整个云都早已经是声名鹊起,不少达官贵胄平日里更是在如归楼会客访友,隐隐地已经将如归楼当做是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如归楼的楼上雅室,没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可都是不接待的;而这位侍茶童子,却是负责雅室侍茶的;这些大臣们自然不陌生了。

听着立刻有大人小声地窃窃私语,洛倾雪这才淡淡地笑着,“宋姑娘和九公主瞧着可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呢,这如归楼可是有着两位出入的记录呢,怎地就不认识了?李掌柜,不如由你来说说,宋家宴会的前一天,你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两位好了。”

“……”李掌柜闻言,顿时从侍茶的手中接过册子,翻阅比对了许久这才淡淡道,“启禀郡主,九公主和宋姑娘乃在那日辰时相约,未时离开;小老二记得,当时侍茶准备进去奉茶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位说到,要请城南的两名乞丐准备在宋家宴会的当日要毁了郡主的名节;因为郡主是咱们如归楼的贵客,所以特地遣人将消息送给了郡主。”

“哼,谁不知道平安郡主乃如归楼的贵客,你们自然是向着她的。”刑部尚书瞧着洛倾雪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嘴角斜勾带着不屑的轻笑,“正如平安郡主所言,这样的证词焉能被称作证词?”

李掌柜和侍茶童子的面色同时沉了沉;洛倾雪却是淡淡地笑着,“尚书大人,你急什么,平安的话可还没说完呐。”

“哼。”刑部尚书轻哼一声。

洛倾雪转身蹲在王德柱的面前,然后手朝旁边指了指,“想必这个人王德柱,你不陌生吧?”

“天,天宝?”王德柱顿时吞了口唾沫。

“瞧着果真是不陌生呢。”洛倾雪淡淡地笑着,“你这个儿子失踪很久了吧?”

王德柱抿了抿唇,整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听说宋姑娘告诉你,你儿子和一个青楼女子私奔了。”洛倾雪好整以暇地看着王德柱一变再变的面色,淡笑着继续道,“这些事情,本郡主既不关心也不想关心,本郡主想说的是,这王天宝是你的儿子,那你想不想听听他怎么说的?”

王德柱的身子顿时颤了颤,王天宝却是从头至尾跪在地上,低着头。

“表妹,我……对不起,那日你让我去,但是我,我实在是不想害人了。”王天宝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着,看着宋芊芊的眼神还带着些许的愧疚,夹着着怜惜和爱慕。

宋芊芊顿时瞳孔缩了缩眉宇微微颦蹙着,“表哥,你胡说……”

“我知道,那天我帮了平安郡主你很不服气,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平安郡主,可就当是为了我们……积福;三年前我已经为了你陷害过她一次,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这么做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洛倾雪总觉得这个王天宝说话,唔,非常的暧昧又带着些许的含糊;只可惜云景疏不在,不然只怕又是一场好戏呢。

“表哥,你到底再说什么!”宋芊芊轻喝一声。

王天宝却是固执地摇摇头,而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开口一字一句却非常的清晰,“那日是我阻止了平安郡主,至于被九公主命人投入枯井的锦笙姑娘也是我救起来的,她当时被撞晕了脑袋,我告诉她,她只是撞上了假山,险些跟丢了她家小姐。”

“你可知道欺君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皇帝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草民知道,但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王天宝低着头,从头至尾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骗人,你……”九公主顿时有些疯狂了。

王天宝深吸口气,看着九公主,“当时你找表妹让她将那个乞丐放入屋内的时候,我本就不同意;所以偷偷将屋内的熏香换成了迷香,想着将那两个乞丐给迷晕了也发生不了什么大事,可你们却偏偏,本来当时阻止了平安郡主我想回去找你们,让你们将那两个乞丐给送走,却不想,我还没走到的时候,你们自己就出了事。”

“什么?是你!”九公主顿时厉喝一声。

王天宝低着头,“当时表妹送给我的迷香,我就偷偷留了一下下来,却是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是你,啊……都是你,我杀了你!”九公主顿时整个人疯狂地,朝着王天宝扑上去,“我杀了你,你这个贱民。”

宋芊芊则是早就愣怔住,她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过王天宝迷香,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王天宝这么的,这么个亲密暧昧过;她仰起头,眼神惊恐地看着恨意弥漫的九公主,想要解释,可张了张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顿时急了,张牙舞爪地想要与九公主解释;可那样的动作再九公主开来却无异于是耀武扬威的挑衅。

“宋芊芊你这个贱人,你敢陷害本公主,本公主跟你拼了!”九公主红了眼,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神智,也早已经将皇后与她的那些嘱咐抛诸脑后。

整个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看着这戏剧性的变化,皆是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下面色黑沉宛若狂风骤雨般的皇帝,小意地缩了缩脖子,不断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凤城歌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下方,饶是在暴风雨的中心,却仍旧能够遗世独立的女子;那般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愧是他凤城歌的女儿。

“够了!”终于坐在上面的那个人忍不住,轻喝一声,“都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九公主给朕拉开。”

“是。”原本愣怔中的小太监这才回过神来。

“放开,都放开本公主。”九公主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九公主神智不清,此事容后再议。”皇帝罢了罢手,可洛倾雪却有些不依不挠,她深吸口气,手上仍旧举着那枚金簪,“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想必皇上心目中早已有了计较;平安身为受害人,自认与九公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九公主这般陷害,平安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已是万幸;可却不想再为了九公主的过错而背负那一生的骂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安虽然无才却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皇上可否履行承诺,还平安一个清白。”

那样的话,很轻很淡,好似没有丝毫重量般,宛若天外来音;可停在众人的耳中却好似雷鼓般,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凤临使臣,亦或者是那些守卫在朝议殿的侍卫们,此刻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倾雪。

这平安郡主当真胆大,竟然胆敢公然反驳皇上。

众人心中齐齐浮现出这个念头,不过又有些不忍,这个平安郡主,哎,可惜了。

就在众人都在为洛倾雪担忧的时候,洛倾雪自己却是那么倔强地看着皇帝;透过那清澈的瞳眸,倔强的表情,皇帝好似看到了当初那个女子,也是这般的就这么怔怔地与自己对视;哎,罢了;他有些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无力地罢了罢手,“刑部尚书办案不利,罚俸三月,平安郡主无辜蒙冤,特赐黄金百两以示安抚。”

“平安多谢皇上。”洛倾雪行礼叩首,心里却是陡然划过一道凉意。

“退朝。”皇帝匆匆离开,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大臣。

……

“砰!”“哐当!”

回到御书房,看到那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奏折,皇帝顿时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顺手将那些奏折全都扫到地方。

常乐顿时小心肝儿颤了颤,“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这……”

“哼,朕就不信了,朕还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皇帝面色沉了沉,好似之前在朝议殿上那一闪而逝的爱怜根本不存在过一般;身为帝王,自然以权力为重;曾经在素瑶居出现过的长归,更是被他认定为是历朝历代皇帝手中掌控的守护流云国的那股力量;他才是一国皇帝,怎么能容许这股力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皇上,您要是当真不喜欢平安郡主,这索性凤临使臣来时,咱们还缺一个和亲的人选呢,将她远远地嫁出去不就行了。”常乐素手研磨,语气淡淡的。

皇帝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却是在思索这个可能性,“行了,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启禀皇上,刑部尚书求见。”常乐尚未来得及出去,就听到门边的小太监通报道;常乐的心陡然又颤了颤,开口刚想厉声斥责,却听到皇帝那淡淡的嗓音道,“让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罢了罢手,“常乐你先出去吧。”

“谢皇上。”刑部尚书低着头,常乐躬身,出门后还体贴地着人阖上大门;整个殿内,庄严肃穆却是唯有他们两个。

“事情怎么会这样?”皇帝的面色陡然就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悦,“你不是说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的吗?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好的?”

刑部尚书低着头,“皇上息怒,这,微臣也没有想到,那明明应该是铁证的衣衫碎布,为什么会变成御供的软烟罗;微臣让内务府的人查了,证实那衣衫的碎布却是九公主的衫裙,微臣明明让人取了平安郡主的衣衫碎布,这……”

“你的意思是有人调换了证据?”身为帝皇,他何其聪慧。

刑部尚书低着头,顿时跪了下去,“微臣无能,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好了。”皇帝深吸口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刑部尚书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却是最好掌控的,这些年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他深吸口气,“可有查出那王天宝到底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眉宇微微颦蹙着,“三年前王天宝自相国寺莫名其妙的消失,三年后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中间这段时间便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

“那如归楼呢?”皇帝深吸口气。

“与锦绣坊、通宝斋一般,直指城外青丘,揽月山庄。”刑部尚书的心沉了沉,“皇上,平安君住那边,我们可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皇帝低首垂眸,眉宇微微颦蹙着;如果说是太上皇将那股力量交给洛倾雪的他还真是不怎么相信;毕竟太上皇退位让贤的时候,洛倾雪还是个小娃娃呢;可如果是静安太长公主那就可能了;太上皇为了她可是连皇位、江山都不要了;再送出去一股力量保她平安还不是小菜一碟;静安太长公主再将这股力量送给洛倾雪,这么说来就能够说得通了。

只是,这股力量太过神秘,神秘到连他都觉得可怕。

“查,给我彻底查!”

“是。”刑部尚书低着头,他一个刑部尚书,却是要管这么多的事情,哎,真心是有些扛不住咯。这皇帝的亲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有那个内鬼,到底是谁?能够接触到他们准备好的呈堂证供的人,必然都是可信之人,到底是谁呢,竟然能够将证据掉包还不让人发现。

这厢刑部尚书抓破了脑袋也没想出答案,那厢洛倾雪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姐,还好,还好您聪明,提早防范,奴婢险些没给吓死了。”

终于回到素瑶居中,洛倾雪沐浴更衣之后,整个人身着一袭白色的宽松睡袍,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倚着凭几望着窗外的白云发呆;思索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直到被锦笙的话打断思绪。

洛倾雪转头只见锦笙手上正抱着一件与今日朝堂上用作呈堂证供的那衣衫碎片花纹如出一辙的衣衫,眉宇微微颦蹙着,“嗯?”

“小姐您可不知道,在刚看到那衣衫碎布的时候,奴婢还吓了一跳。前两日整理衣柜的时候还好奇,可是哪个丫鬟打扫的时候偷懒,放进来了老鼠,小姐的衣衫都破了个洞呢。”锦笙将那个破洞的地方找出来给洛倾雪看,“喏,小姐,您瞧瞧。”

洛倾雪顿时瞳孔微微缩了缩,眉宇微微颦蹙着,看来果然,素瑶居还是有内鬼吗。

“当时奴婢可是给吓坏了,幸好小姐福泽天佑,不过小姐这件衣衫要怎么处理?奴婢瞧着有些不祥,险些给小姐带来灾祸呢。”锦笙眉宇微微颦蹙着,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件衣衫还是不要留着好。

洛倾雪淡淡的笑着,“既是不祥之物,那烧了就是。”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锦笙笑着,欢快的准备剪子和铜盆去了。

洛倾雪却是深吸口气,自从三年前她便下了死令,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其他丫鬟一律不许进出她的房间,所以能够接触到她的衣衫的人,并不多。

锦笙不会背叛她,华香、齐悦四人更是没有理由;更何况当时容末让陆谨提醒她的时候,她们还不存在,所以余下的人,银珂,锦书,姜嬷嬷?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不,不可能的。

银珂如果想要害她,还不至于用这么笨的方法,她掌管她平日里的吃食,为了她费尽心思,如果当真想要害她,在吃食上下手脚被发现的几率可比这个要小多了;毕竟这世上吃食千百种,只要肯用心思研究,两种原本无毒的东西合起来也可能是穿肠毒药。

锦书这丫头平日里虽然不多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静静地立在旁边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么些年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啊。

至于姜嬷嬷,那可是她的奶嬷嬷,更不可能的;那到底是谁呢。

“在想什么,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嗯?”

陡然洛倾雪只觉得腰上一紧,不用回头,光是闻着那熟悉的味道,还有那独特却让她沉溺的嗓音,她就知道是谁。

洛倾雪摇摇头,既然当初他让陆谨来时并没有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并不是因为他想卖关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清楚,所以她也不问,省得徒增烦恼。

“怎么,还在烦恼朝堂上的事情?”容末低头,嘴角委婉,那宛若谪仙般的容颜上,眉宇间却染上了三分戾气,他嘴角斜勾,分明染着三分淡笑的模样,笑意却未达眼底,“放心,迟早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洛倾雪眉梢浅扬,“难道你还能直接覆灭了整个流云国不成?”

“又有何不可?”容末眉梢浅扬。

“行了,你不是那戏文里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我也不是那美艳倾城倾国的祸国妖姬。”洛倾雪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会觉得是他不自量力;不过区区摄政王世子却干放这样的大话,但洛倾雪却是比谁都要明白,他……做得到。

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收服西海、苗疆,如今被那些蛮族奉为天神的男子,又岂是那般好相与的;只是她却不想,不想他为了她,背负那挑起两国战端的千古骂名。

“嗯哼。”容末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眼底却飞快地划过一道厉芒;他的素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又怎会不知,只是有些人的确是欠教训。

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那些证人?”

“事情发生之后。”容末拥着洛倾雪,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也因着这样的温馨静谧而染上了三分颜色,“怎么了?”

“没有。”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不过很快又放开了;摇摇头。

她之所以得不到刑部的任何消息,因为有晚照在,他是知晓晴天所有秘密和暗桩的人,避开他们的人太容易了;容末却不一样,他向来消息灵通,提前安排好,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于他来说,拿到与她衣衫相似的御供软烟罗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潜意识中,洛倾雪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放到了容末的身上。

“那九公主的事情,凤临打算如何处置?”

“呵呵,这般不守妇道,心如蛇蝎的女子;只怕流云国要大出血一番了,怎么?”容末眉梢浅扬,带着微微的弧度,“想要套为夫的消息,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可不行。”

洛倾雪眉梢轻轻挑了挑,“那你想如何?”

“这正所谓行贿受贿,办事不累;夫人要不要向他们学学?”容末说得心平气和,垂首就这么静静地瞧着洛倾雪那微微撅着的红唇,带着诱人的光泽;他喉头上下滑动着,原本清澈的眸子顿时变得越发的幽深。

洛倾雪顿时双眼微微眯着,“行贿?听说揽月山庄的苦荞快熟了,不如……”

“抱歉,除了夫人你,为夫不接受任何贿赂。”容末的嗓音不负先前的轻鸣,带着淡淡的哑色,不仅不难听,反而带着别样的风情。

洛倾雪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他们之间早已经过了那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年纪,如今的他们,只要这般静静的相拥着,便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

“夫人,考虑得如何?”容末骤然俯身,在洛倾雪那宛若白玉般的小耳朵般轻轻地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咬了一下那晶莹剔透的耳垂。

洛倾雪只觉得身子骤然一僵,然后整个人愣怔住;那温热湿软的气息,那样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整个人好似触电一般。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洛倾雪被震出体外的神儿总算是回来了,一把推开容末,“好了,人来了,你快走;被人发现就糟了。”

虽然不在乎这些,虽然早就认定了彼此,但在没有出嫁的时候便这般共处一室,还这么的腻歪,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别的不说,名声上总归不好听的不是。

容末瞧着那丫头明显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虽然有些遗憾,不过看到她那副炸毛的模样,心里却是极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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