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吴娟和冯宝来刚要发作，张岚岚抱着干净的床单被套，推门进来。
“让开——”她抱着被子，顶了下一旁杵着的吴娟。
“哎，你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那你又什么态度，更换床单被套是正常的，但是故意弄脏是两码事，没找你赔钱，算不错的了，让开，杵在这干嘛？是要替我干活？还是要赔钱？”
“冯宝来，你要闲着，就下楼去收费处，把换被套的钱付了。”
冯宝来一听赔钱，赔着笑脸道：“不好意思，岚岚，我们先出去，你忙你忙。”
说罢，扯着他妈的衣袖就往外走。
直到两人离开，张岚岚没好气地骂了句：“一听赔钱，跑得比兔子还快。”
转而看向病床上坐着的人时，脸上漾出笑脸，声音放缓了些道：“你别担心，不用赔钱，我吓唬他们呢。”
“谢谢你。”
听在耳朵里软绵绵的话，再抬头看到那人一脸感激的模样，张岚岚轻叹了口气道：“谢什么，你既然都已经死过一回了，可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我看你那爸妈，还有弟弟……”当人家面，说她家人坏话，多少有点蠢，张岚岚欲言又止，同事们也劝她少管闲事，说不定人家早就被洗脑了，你在这做什么好人，小心惹得一身骚。
姝予垂眸，神情落寞，“谢谢你们，陌生人都可以伸出援手，他们是我的家人，却一次次的伤害我。”
“张护士，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才二十六岁，我的女儿还在等着我去接她，我不会再傻乎乎的任由他们摆布。”
“那就好。”张岚岚松了口气，“你也别叫我张护士了，叫我岚岚吧，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的，我都会尽力去做的。”
姝予抬眸，目露哀求：“眼下就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
出了医院门的吴娟和冯宝来无处可去。
主要是冯宝来的钱都转给纹身男了，原本是有些富余的，但是这大几千的一笔巨款到手上，冯宝来立马就到网吧开了通宵，在游戏里疯狂撩妹，出手阔绰，一下就消费掉不少。
纹身男来要钱，他不敢不从，但账户上已经没那么多钱了，他东拼西凑，凑了好几个账户的余额，才给凑满了，如今账号上只剩下个位数零头了。
“妈，这样不行，钱都捏我姐手里了。穆云洲给的十万，爸给了我姐，她自己三十几万的金首饰，藏着，这连几千的零头，也到了她手上……我们什么都没捞着啊！”
“宝来，你别急，那死丫头就是个纸糊的，回头我就把这些东西给拿来给你。”吴娟讨好道。
“以后是以后的事，重要的是眼下，我这账上的钱可都转给那男人了，没钱，我怎么给你找儿媳妇，生大胖孙子？”
“要不，我现在回去，再把那现金给抢过来？反正那男人都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吴娟说着，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主要是那男人看着就骇人，她也有点怵。
冯宝来烦躁地摆摆手，“你怎么还不明白？那几千是钱，但是几千有什么用？买个皮肤就没了，我要的是我姐手上其他的钱。”
这都伺候她多久了，从他姐刚醒来，到眼下，她都能吃能喝能睡了，还没套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
冯宝来嫌恶地瞥了眼他妈——真是废物到极点。
吴娟没察觉到自己被儿子嫌弃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对象都是冯嫣。
“好了，跟你也商量不出什么计策来，我去找我爸商量，别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我看那死丫头现在主意越来越正，就怕不好控制。”
“她敢！看我不打死她！”吴娟一下来了精神。
“打死打死，你除了会说打死她有什么用？而且，喊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你真的打死她。”冯宝来烦躁地回了句。
“小时候是她命大，扔了几次都没扔掉，总能被人捡回来。长大了，这不是看她还能帮衬着点家里么。”
冯宝来不想听她废话。
“你打电话给我爸，让他过来，我们商量下。”
“我可不敢，你爸这个时候，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打牌，要是正在兴头上，回头不得打死我？”
冯宝来想想也是，“那晚点再打。”
他俩也不敢回去，就怕张岚岚还在，盯着他俩赔钱。两人晃了半天，好不容易撑到五点多，给冯国良打电话，一直是未接通状态。
冯宝来身上也没什么钱，在城里也浪不起来，只能和吴娟一起买了车票先回去。
吴娟也想冷冷那丫头，这些天，当牛做马照顾她，还把她照顾出脾气来了。
她倒要看看，没了她在身边照顾，冯招娣那死丫头该怎么办。
坐车到镇上已经晚上7点多了，冯宝来饿得不行，跑到小吃店一顿猛吃，吴娟就坐在旁边，等他吃完了，喝了点剩下的汤，还满脸慈爱。
冯宝来可不管她，吃饱喝足，站起身就走。
镇上到家里还有五六公里路，冯宝来是真没钱了，钱拿来买了两人回镇上的车票，还有刚才吃饭，就伸手问吴娟要钱，打算叫辆三轮摩托车走。
吴娟心疼钱，愣是自己没钱，不就五六公里路，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两人又从镇上走回家，累得平时不运动的冯宝来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到家就往床上一趟，找冯国良的事都忘到脑后了。
等到第二天睡醒，都日晒三更了，冯国良又酒醉睡醒后，去打牌了。
一直到第三天，两人才正式接上头。
冯国良一听医院发生的事，眉头紧皱，他也和冯宝来有同感，总觉得冯招娣有些异样。
据宝来所说，在医院病房里，纹身男欺负他和那蠢娘们的时候，冯招娣那死丫头竟然在旁默不作声，末了，还敢伸手接钱，嘴里说着感谢那小流氓的话！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死丫头总期盼着他跟她妈能回心转意，对她也好一丁点，所以，平时都尽量讨好着他俩。
“不行，我们得赶紧去医院一趟。”
冯国良也担心起他那卡里的十万了。
他是吃准招娣那死丫头不会碰那个钱，要了卡，也就是试探下他，看看他是不是在意这笔钱，是不是在意她。
为表态度，骗她把金首饰藏的地址说出来，冯国良才把卡给了她，又让吴娟在那照顾她。
说是照顾，哄骗她把出租房的地址说出来，其实也有监视的成分在里头。
三人跑到医院，路上吴娟还在想着，没有她照顾的死丫头，得有多惨，可到了病房里一看，傻眼了。
冯宝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道，“护士，护士，这个病房里的人呢？”
刘护士白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都是病人，你大呼小叫的干嘛？小声点行么？”
“不是，护士，124病床上的人呢？冯招娣她人呢？”
刘护士翻看了下，没好气道：“出院了啊。”
“出院了？她什么时候出院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她的身体状况很好，恢复得不错，她跟主治医生申请出院的，严医生是经过仔细检查后，觉得在家休养不影响的情况下，才同意的，你们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们是她的家人，她出院，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张岚岚正好从病房里回到护士值班站，“当初，她出车祸，生命垂危的时候，需要家人签字动手术，我打无数个电话给你们，你们不是说两句就挂了，要不就直接按掉。”
“这时候，都出院了，还要给你们打什么电话？她是个成年人，意识清醒，我们没有义务打电话通知你们出院事宜。”
冯宝来本来就嘴笨，完全不及张岚岚的口齿伶俐。
焦急道：“行，行，没通知就没通知，那她出院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本人。”
“宝来，怎么回事？你姐人呢？”冯国良也追了出来问道。
冯宝来把刚才张岚岚的话又说了一遍。
没等冯国良说什么，吴娟已经先一步嚎起来：“那个死丫头这些天，一定是装的，其实早就好了，还一直让我给她端屎端尿的，我这是做什么孽啊，生出这么个没良心的赔钱货。”
冯国良忍无可忍一巴掌过去：“你嚎什么？她好没好，你不知道？我不是让你天天看着她的么？你这个蠢货！”
吴娟捂着脸，想跟儿子哭诉下，结果发现冯宝来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也像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吓得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管你们要吵架还是打架，麻烦去外面，这里是医院，病人们需要休息。”张岚岚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冯国良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那个小姑娘，眼神阴郁：“冯招娣她伤得这么严重，她是怎么办理的出院？又是谁接她走的？这个你总知道吧？”
张岚岚才不管他在家有多横，反正在她这，就是不好使。
“医院病人那么多，进进出出的，我是不是都得看着？是谁办理的出院，谁接的人？要不要再问问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平时买菜做饭都是谁？”
张岚岚冲着冯国良翻了个白眼：“我是医院护士，不是太平洋警察，什么都管。”
冯国良被她一顿怼，气得不行，偏偏还没法撒气。
城里姑娘娇气，他可不敢打。
事实上，别说城里姑娘，除了家里两个任由他撒气，外头的人，他一个也不敢得罪。
典型的欺软怕硬。
“坏了！”冯宝来突然拍着大腿叫了声。
“爸，爸，你过来下！”冯宝来拉着冯国良往安全楼梯处走。
冯国良听冯宝来说完，气得险些昏厥，恨不得锤死这个没脑子的！
咬牙切齿道：“你是脑子有坑么？我从穆云洲那讹了十万块钱，你抢着说让他转你的账号上，结果，转到冯招娣的卡上？”
“我一直用的都是死丫头给我的那张卡，这个穆云洲也清楚，以前我问他要钱，他都打到那个账号的。我征信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你们不给我还债，我至于成老赖么？我要不是老赖，也不会被法院冻结了银行卡，而用那个死丫头的了。”
冯宝来之前因为跟人打架斗殴，进过局子，还因此需要受害人赔偿一大笔钱。
而冯家二老竟然跑去公安局大闹，和警察同志讨价还价，威胁说如果放出冯宝来，他们就想办法去筹钱赔偿，要不然，门都没有。
公安机关自然不会惯着他们。
按照程序一步步来，最后，冯宝来依法被判了刑，但是，还是要给予受害人人身损害赔偿的。
而冯家父母觉得，自家儿子都去坐牢了，谁那么傻，还赔偿？
于是，冯宝来就被强制执行了，因为账上没有钱，上了黑名单。
等他十个月后出来，自己也成了老赖。
工作不找，但是总要吃饭。
冯家父母没有积蓄，冯父花销也很大，自己还不够用，自然没钱给他，所以，冯宝来一直问冯招娣要。
因为老赖的身份不方便，冯宝来就用了冯招娣的身份证注册了第二个wx号，绑定了那个死丫头的手机号和银行卡。
别说他刚想起来的用的银行卡是冯招娣的，就是他现在用的wx号是冯招娣名字的，连手机号码都是。
他想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点开wx，结果发现wx已经被强制退出，手机号码也已经打不出去了。
冯宝来怒不可遏，直接把手中手机给砸了，摔倒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恨恨道：“爸，那个贱东西说不定早就在算计我们了！”
“有没有那些金首饰还两说呢，她那天可能早就醒了，听到我们和穆云洲的对话，想出了这么个恶毒的主意，骗走那十万不说，还刁难妈，害的妈伺候她这么多天，当牛做马的，她倒好，趁着我们不在的这两天，直接拿着钱跑了！”
冯国良的脸也阴沉得可怕，“别让我抓到这个贱丫头！我非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对，死丫头怎么敢的，竟敢这么算计我们！”
“你这个蠢东西！让你看个人也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冯国良正在骂骂咧咧。
就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这儿是安全楼梯，谁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