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山地；
风声自黄河河道漫卷而来，绵延过山地的时候发出尖锐呼啸。时已深秋，北方的萧瑟和清冷来的远比南方更加的及早。
或许是心境，洛阳外围的时候费褚还感觉空气带有暖意，如今的天气即便是光线明媚空气却阴冷的蚀骨。
除了后背刀伤造成的血迹，衣衫依旧干净整洁，仿若之前在风陵渡集市的厮杀同天残刀没有任何的关联。
身侧是霸也王枪韩楚风，最后参战的韩楚风反倒是一身血迹。
后方是绵延向山岭的灌林，视线稍微倾斜的下方则是风陵渡，看向风陵渡时费褚以往明镜般的眼神有了迷怅。
看得见的码头方向大小渡船来往穿梭，自码头辐射向四周的是密密匝匝乱军，也能看到乱军中匪兵驱赶着民众向西北前行。
人群中有民众逃散，被匪兵追至，随后劈砍在地面。
一切和辽东期间战场所见的画面没有区别。
但费褚知道这场兵乱当中自己输掉了一切。
梁康携带殿下从自己手中逃脱，乔半山生死不明，应天府又导致了多奎被擒拿，费褚知道带着这样的结果回到辽东，自己会面临如何的处罚。
费褚也知道自己还有许微的希望，风陵渡周边都是匪兵，带着朱慈照，梁康不可能第一时间从容脱身汇合周边朝廷军队。
梁康要不还潜伏在风陵渡，要不就混迹在民众当中。
这是最后的机会。
费褚的这种思考中梁康已经忙碌在伤兵营。
两日时间，梁康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了乔半山想象。
乱军中有军医，水平有限，从集市掠来的郎中处理刀伤之类也没有梁康擅长，关键还战战兢兢。
唯一例外的是梁康，清洗伤口、包扎、接骨娴熟极致，甚至在大宅中对多名昏厥的伤兵上演心脏挤压使其复苏的紧急治疗手法。
另外空间常见的一种急救方法，在这个时代的匪乱之地就是起死回生术。而且梁康口若悬河，救治的时候还能灌输心灵鸡汤。
多数兵士的刀伤之所以恶化，绝大多数原因是被感染及其手法不当，处理这些问题对梁康而言都是信手拈来之事。
“痛不痛，痛便喊出来，不丢人”
“不要担心，这是化脓，切开伤口排除脓液，数日之后就能活蹦乱跳”
“创伤处红肿发干，恭喜你，这是好转的迹象”
不断的游走在伤兵当中，就是这种浅显安慰人心的话语让梁康将所接触的每一个匪兵戾气化解的干干净净，兵士看待梁康的神情由最初敬畏变得柔和起来。
敬畏，有时候也是一种排斥，但柔和则是发自内心的接受。
有时候梁康也会问及诸多其他层面的问题。
“七日时间才能保证行动无碍，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赶得上战场”
“肯定会，我们要打陌南，不渡黄河”
“嗯，那就没问题，安心养伤，还有，要活着”
“嗯”受伤的小头目感激涕零点头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在这种长袖善舞中梁康所需要搜集的信息也一点一点开始完善起来。
星光洒落下来，天色入暮。
白日探听到的信息中乱军大营已经开拔向黄河南岸，整日有过万乱军渡河，战事开始向芮城县东南、西北及其南岸阌乡县、沔池推进，风陵渡驻兵规模缩减。
直接就方便了梁康的出入。
夜更深沉一点的时候梁康从集市而出活动向郊外。
呼啸的风从山谷吹来，破败的茅舍内聚着数个人，夜色中同时有枭鸟的叫唤响起。
“有情况”向雁翻身而起，拔刀警戒。
茅舍内只有陆仟、钟宴、向雁三人，交谈自然也没有任何的顾忌。
“是琮门联络暗号”
“会是谁？难道是……公子”
没有生火。茅舍黑暗，向雁猜测时语气中已经有情绪的颤栗。
向雁口技回复，钟宴、陆仟自茅舍豁口出鬼魅一样飘出靠近向声源方向。
两个人依旧保持了警惕。
溶入黑暗中的一个人影慢慢放大，轮廓完全清晰时巨大的惊喜瞬间如潮水般袭向陆仟、钟宴。
“公子”陆仟轻呼一声。
“陆仟，你不要命呀，应天府时伤势未愈，谁让你来的？倚老卖老，自作主张”
“我……”迎上梁康的时候陆仟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公子”另外方向的钟宴也靠了上来。
“幸苦了，有好消息告知你”梁康对钟宴开口。
机警，沿途中首先发现线索并缀了上来的向雁也不说话，就那样愣愣的看了半响。
“真的是公子”
梁康轻轻的在向雁胸口锤了一拳
“干的漂亮”
终于，风霜未尽的向雁眼眶红了起来。
不进入茅舍，外围视野更宽阔一点，言简意赅的阐述了风陵渡局势及其脱身的经过，随后梁康告知风雷手乔半山受伤，自己营救及其如今跟随自己身在伤兵营的一幕。
素来喜欢听书的向雁翘舌不下。
就是最擅长说书的先生也编不出梁康这样桥段，迎刃有余的周旋在费褚等人之间，风陵渡乱战当中抓住一线之际脱身，身处险境却化险为夷而且收服风雷手。
说书先生口中能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大英雄恐怕也不过如此。
陆仟、钟宴的震惊就更甚。
两个人都有领军作战的经历，梁康说的轻描淡写，但纵然是乱军，风陵渡也是涌入了数万规模，从费褚手中脱险而且进入伤兵营安顿乔半山，完全就是游走在刀锋，这是怎样的智慧和胆识。
当然让两个人欣喜的还有乔半山的收服。都忘记了大明殿下朱慈照的存在。
了解风陵渡外围局势及其应天府随后的事态发展，梁康彻底安心。
琮门承受住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冲击，周梓翔的表现更是无可挑剔，不出意外，回到应天府时琮门的商业布局应该已经比肩王家。
风陵渡同乔半山交谈之后梁康深思熟虑细化分析，自向雁口中得知应天府系列的变故，梁康便有了定论。
顾怀安的立场。
顾怀安先是在应天府比自己预料之久的拖住了王家给周梓翔纵容部署的时间，随后又派遣狄晋协同陆仟等人。
所有的信息都是梁康对顾怀安定位的依据。
应天府诸多事件中顾怀安是牢牢的将梁康及其嵇宿捆绑在一起，但梁康始终无法准确定位顾怀安背后的立场。
卫所出现内乱，说明锦衣卫并非铁板一块，暗流涌动，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投靠魏忠贤，东厂更被魏忠贤牢牢掌控，所以顾怀安和厉牧阳角色很清楚，各自代表着一股势力，普通层面的争权夺利不会产生大清洗般的格杀。
一个人背后定然是田尔耕，另外一人身后则是朝堂大臣或者是来自皇宫。
向雁提供了一则重要的消息，曹居正勾结建贼被缉拿之后应天府巡抚毛一鹭反常的内敛，没有大张旗鼓介入治署衙门办案。
梁康知道毛一鹭投靠的是魏忠贤。
所有信息综合，梁康已基本能确定顾怀安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