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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一点。
周花萌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这场手术，他做了整整五个小时，但总算将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从手术室出来，他已经精疲力尽，雪白的白大褂溅满了斑驳的血迹。
他到办公室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赶紧赶过去老杨的病房见杨继承。
他轻轻推门而入，病房里，杨继承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怀里揽着已经困到打瞌睡的杨顾离。
“忙完了？”
尽管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杨继承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他过来了。
周花萌轻轻嗯了声，就把房门轻轻掩上。
他依然站在门边，没走过去，许是怕惊扰到杨顾离休息。
杨继承腾出一只手拉过来另一张椅子，低声道：“愣在那做什么，过来歇会。”
周花萌盯着那张医用躺椅，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竟有些热泪盈眶。
他轻缓走了过去，并没有躺到长椅上，而是拉了一张矮凳子坐下。
“手术成功吗？”
他极少问过这些，周花萌微愣了数秒，蓦地声音有些微哽咽，“嗯，很成功。”
“还没吃晚饭吧？”
“还、还没。”
周花萌如实回答，他今天连续做了三台手术，早已忙到忘了饥饿。
“走吧，先去外面吃饭。”杨继承把杨顾离抱了起来，就阔步先朝门口走。
周花萌瞅了一眼病床上身体状况各数据都良好的老杨后，便随杨继承走出了医院。
今晚的集溪，风很冷。
天上的寒星，寥寥无几。
杨继承抱着杨顾离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孤冷。
周花萌顿住脚步：“阿承，要不去我公寓煮火锅吧，我冰箱有食材。你看她也睡着了，让她到我公寓先睡会。”
杨继承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女人，她恬静的小脸上，还有湿嗒嗒未干的泪痕。
今晚，她一直坐在床头和老杨讲话，讲着讲着，不知道为何就大声哭了起来，然后就一直哭着说，她想妈妈了……
他哄了她好久，渐渐的，她就睡着了。
“也好。”杨继承沉声。
周花萌的公寓就在医院附近，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因为周花萌是单身一个人，所以只租了一室一厅的小套房。
房间是田园风装修，简洁干净。
房间唯一的亮点，是有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
即使拉上玻璃推门，坐在客厅上，也可以将外面的夜景尽收眼底。
“我房间只有一张床。”
到了家里，周花萌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搔搔后脑勺，“如果不介意的话……”
“介意。”
他话还没讲完，杨继承就毫不给面子的甩了两字。
他的老婆，怎么可以睡在别的男人床上！
哪怕这个男人，是他从小最推心置腹的兄弟！
周花萌挠挠头，“那就睡客厅沙发吧。”
说完，他就到开放式厨房捣弄食材煮火锅了。
杨继承环顾了一眼客厅，看来看去，也就只有沙发能让杨顾离睡了。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到她身上，周花萌见状，言道：“我房间衣柜有干净未用过的毛毯，你拿给她盖吧，今晚风冷，别让她着凉了。”
“没事，我衣服很暖。”
择菜的手指一顿，周花萌眼角轻抽，顿时无语。
顿了一会，他淡淡问道，“你吃辣吗？”
“微辣。”杨继承拿了个公仔给杨顾离当枕头。
周花萌下了微辣的火锅底料，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客厅沙发。
正想说，那只公仔是他经常抱着睡觉的，但想了想，生怕被杨继承反手就给丢进垃圾桶，他只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汤底煮开了，他放了几个菌类进去，随后又放了些肉片。
杨继承走了过来，他正好在切培根，拿手术刀的手，切东西很精细。
“我来吧，你去坐会。”杨继承拿过他手里的菜刀，将他未切完的培根拦截了下来。
周花萌今天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手术，委实是真的累了，并没有跟他客气。
“那我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杨继承也把食材都洗干净放在餐盘里了。
火锅里，冒着腾腾的肉菌香。
周花萌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拿毛巾擦拭着头发。
“要叫她起来吃吗？”
杨继承正在调制蘸料，听言，淡淡睐了他一眼：“你对她，倒是挺上心。”
周花萌的耳根，不知怎的，就红了，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继承也不打算隐瞒他，“忘了跟你说，我和她已经领证了。”
“啊？”周花萌一怔，“领证？”
“等办婚礼，再请你喝喜酒。”
周花萌心里蓦地一沉，空空的感觉，“哦，那……恭喜你。”
坐到餐桌吃火锅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花萌憋了许久，才缓缓问道：“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喜欢她？”
杨继承涮了片土豆，慢慢回答，“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了。只是你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也就从未提起过。”
周花萌无奈笑笑，“也是，你那么忙，而我也很忙。”
忙到不敢谈恋爱，也就错过了一眼钟情的女孩。
“阿萌，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一声郑重感谢，让周花萌不禁慌了手脚。
“阿承，我说过，我们是兄弟，你不要再跟我讲这些客气的话了。你如果再这样，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会越来越生疏的。”
杨继承淡笑，笑容有些苦涩。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来，默默陪我挺过去那些最灰暗的日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替我照顾老杨。”
周花萌自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可今晚三番两次，竟被杨继承整得心里有些酸楚。
他拿起旁边的冰啤灌了一口，然后又大口吃了几口菜，心里的酸涩稍稍褪去几分之后，他才故作轻松的说：“是是是，你是应该要谢谢我，要不是我今天早上去巡房，坐下来跟老杨唠嗑了几句，他也不会激动到动了手指。”
“你跟他聊什么了？”
杨继承倒是十分诧异。
周花萌瞅了一眼沙发睡得正香沉的女孩，随后声音低低又沉重的回答：“我说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八岁那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