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雨反复斟酌着皇夜阑口中所说的话。
因为不想失去她，所以就能随意说谎欺瞒她了吗？
“先生，你以为这能构成理由吗？”
黎梦雨不认为这是皇夜阑能做出的回答。
在她的印象中，皇夜阑哪怕编个理由也能比这个回答更能说动她。
黎梦雨觉得，男人还有实话没有说。
既然他不肯主动开口，那她只能继续追问了。
“先生，我们在以前真的没有见过面吗？”
这几天，黎梦雨一直在分析皇夜阑隐瞒她身世的原因。
她想了许多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提出种种假设。
回想起自从遇到皇夜阑时他的所作所为，有一个结论隐隐从她脑海里浮现。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才大胆地向他提出质问。
皇夜阑立于屋内，高大挺拔的身躯此时显得无比萧瑟。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的笑容显得苍白无力。
“第一次，我没能赶上，来到医院时，你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二次，我见你和李季莜起了争执，你和她一起冲进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被撞得粉身碎骨。”
“第三次，我亲眼看见你从堡坎上坠下，脸上带着对人生的绝望。”
“第四次，你路过人行道时发生地面塌陷，我只能看着消防员将你的躯体从废墟里一点点抬出来。”
皇夜阑不断描述着各种场面，每一个都描述得身临其境，仿佛他就在当场亲眼目睹过这些画面一般。
“……第三十次，你执意要和仇家对峙，结果在郊外被突然飞来的石块击穿了肺，被抛弃在了荒山野岭……”
在皇夜阑说到第二个场景时，黎梦雨就认出了他说的是什么。
那是她每一世离世时的画面。
黎梦雨捂着唇，瞪大的眸子里掩藏不住她的惊讶。
每一世她离世的时候，皇夜阑都在她身边吗？
不仅仅是上一世，连前面的每一世，他都有目睹她最后一刻吗？
“先生……”黎梦雨不自觉哽咽了一下，总算将一切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皇夜阑能每次在她危难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为什么皇夜阑能对她的喜恶爱憎这样了如指掌，对她的情绪分析得如此透彻。
原来，他竟然也是跟她一样的吗？
他……也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
“梦梦，我曾失去过你很多次，多到我不愿去回想这个数字。”
“每一次，我都没能把握好机会留住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重来一次的可能，我不敢赌……”
“梦梦，如果你知道曾经你最恨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你甚至还亲手将他送入地狱，你能保持住冷静吗？”
“我怕你做傻事，我……不想再看到你先于我离开这个世界了。”
黎梦雨想起来，这一世遇到皇夜阑时，他一直反复强调她不要随意轻生，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先活着。
当时黎梦雨还觉得皇夜阑是在小题大做，现在才明白他当时的用意。
在她重生的三十世里，后九世由于放弃了挣扎命运，开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就像在文字冒险游戏里，明知道是死亡选项还偏要去选择一样，黎梦雨故意将自己陷于险境。
有几世，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就结束了生命，死得莫名其妙。
现在，黎梦雨总算明白上一世最后，皇夜阑为什么会抱着自己的躯体哭泣。
原来每一世，他都见证到了她的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离开人世。
黎梦雨缓缓走向男人，眼眶已泛着红，她忍住情绪，可一开口就藏不住浓浓的鼻音。
“先生，你也是……重生者？我们在前世就已经有过交集？”
看见女孩一向清澈的眸子里积起水雾，皇夜阑的心里就一阵酸疼。
他伸手替黎梦雨将鬓发别到耳后，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大掌拍抚着她单薄的后背。
“你曾经十分落魄，还未成年就被迫离开了校园，那时你靠四处摆小摊维持生计，我在天桥下与你偶遇。”
“你说你想读书，想考大学，我便收你为学生，教你知识，让你自行参加考高。”
“你很聪明，一点就透，记忆力和分析力都很强，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只是很可惜，每一次重来，你都会忘记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经皇夜阑一提点，曾经的画面就像泉涌一般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在天桥下，银发男人打着伞向她询问年纪的画面。
她在搏击馆，向银发男人求教搏击术的画面。
她在事务所，向银发男人咨询金融项目的画面……
各种她与皇夜阑互动的画面一个个清晰浮现，冲击着她的脑海。
伴随着阵阵袭来的头疼，黎梦雨揪住男人胸前的衣襟，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夜阑……老师？”
唤出这个称呼时，黎梦雨看见男人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很快又变得柔和。
“嗯。”他从喉腔里回了一个短而简洁的答复，但黎梦雨能感觉到，搂住她的那双手臂比之前用力了许多。
女孩想起他了，不是在喝醉的状态下，而是清清醒醒的时候想起了他是谁。
皇夜阑心里有激动，也有惆怅。
他其实并不希望女孩回忆起那些过去，毕竟那都是他失败的黑历史。
谁不希望自己在另一半面前永远是光辉完美的形象？
他甚至害怕黎梦雨以后会拿他这些黑历史来数落他……
黎梦雨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弯下身子。
看着怀里如小猫儿撒娇的小丫头，皇夜阑心下一软，便如她所愿俯下身。
黎梦雨趁机踮起脚尖，在男人脖子上啃了一口，带着泄愤的意味，疼得皇夜阑“嘶”了一声。
小丫头从他怀里退出来，看见男人脖子上的牙印就非常解气。
脖子上的皮肤薄，女孩一咬便出了血痕，再加上男人天生白肤，皮下渗血的齿印十分明显。
“怎么，嫌疼？”
黎梦雨见皇夜阑紧蹙着眉头，有些嚣张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