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狠狠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刘宝强求爷爷告奶奶的乞求姿态，恨不得原地给她磕头，“姑奶奶，你别说了！”
“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只求你把这个秘密咽到肚子里！”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颜菀长长松了口气，手捶着僵硬的脊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转，小脸白白的，心肝黑黑的。
受到威胁应该找警察！
颜菀吞下即将要说出来的教育，犯职业病似的，轻咳两声，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在刘宝强看来，这就是她完全掌握所有细节证据的信号！
把狐假虎威、装腔作势几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颜菀捏住他的死穴，低头居高临下的看他，“给你个机会，李二和赵磊、三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二和赵磊确实是我做的，但是三胖子不是！”刘宝强竖起三根手指，连忙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供述，“那时候，工地里经常半夜有哭声，很多邪门的事情。”
“听当地老人说，那边原来是个二战时期的乱葬场，尸体都丢在那里，一直闹鬼。”
“我干工程也许多年了，听说过这些事，请了风水先生做法，祭奠了牛羊，可半点作用都没有！”
说着说着，冷汗直冒，“直到赵磊出意外，他不小心从五六米高的架子里摔到地面，身体插在钢筋里，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那时候工程刚开始，如果发生意外并且被捅到上面去，被开发商知道了，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差事就黄了！还要面临天价赔偿！”
颜菀听到这，恨不得给他来个大比兜。
刘宝强在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继续说，“那时候工地来来往往的人多，我就谎称，是赵磊看惯了城里的灯红酒绿，自己抛妻弃子潇洒去了，给了其他人一笔封口费。”
“然后趁着月黑风高，把尸体丢进凉亭地基里了。”
“奇怪的是，自从赵磊死后，工地里邪门的事儿确实停止了一段时间。”
“后来，那哭声再次出现时，我就想到了李二......”
他当时想着，一个不受家里重视的瘸子，死了就死了，尸体丢进水泥混凝土里，没人能知道。
在给他老妈一笔钱封口，就算若干年后被发现，一口咬死是场意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
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孩，刘宝强紧皱着眉，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注意到他打歪心思的表情变化，颜菀用拐杖扒拉着手机，弯腰捡起擦着上面的灰尘，语气不急不慢的，“我劝你歇了肮脏的心思。”
“我敢来这儿，自然留了后手，两个小时后我的朋友看不到我，你今天晚上就能看到警察。”
笑话，她可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三好青年，“有困难找警察”可是刻在dNA里的。
刘宝强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尸体丢到凉亭地基里？”颜菀继续问道。
“那时候工程刚开始，没有什么可以藏尸体的地方，后来我接到开发商的电话，”刘宝强实话实说，不敢有半点隐瞒，“老总告诉我，风水先生说要在外围做绿化，造凉亭假山和人工湖，寓意有山有水，财运滚滚。”
老总？
沈鸿？
刘宝强没有注意到她的沉思，“刚刚弄好凉亭地基，就出了赵磊的事情，我只想着粉饰太平，根本不敢和其他人说，就自己拉着尸体去了凉亭，埋在里面了。”
“之前我也想过藏在楼房地基里，但那样需要专业机器灌混凝土浇筑，动静大，我一个人完成不了，容易走漏风声，小凉亭就正好。”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让他把尸体埋在凉亭里，颜菀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跟我说说三胖子的事儿。”
“三胖子是在赵磊和李二出事以后失踪的，”刘宝强恹恹的回答，“他这个人平时就爱投机取巧，喝酒打牌，还好色，嘴巴不干不净的，调戏过不少工友媳妇儿。”
“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他？”
“大概，八月份？”刘宝强不太确定，“我记得那天好几个人在一起喝酒，三胖子喝多了，提前走了。”
“第二天就再也没看见他。”
“哦，对，是十六号，八月十六号。”
若有所地的摸着下巴，颜菀思考着细节，“他的行李还在工地吗？”
刘宝强点点头，“在，我刚开始以为他出去耍了，喝多了没起来，结果七八天也不见他回来。”
离奇失踪。
李二和赵磊的失踪有了具体答案，而三胖子的踪迹还是个迷。
颜菀不知道她老爸究竟是戳破了哪个秘密，但她知道，以她老爸刚正不阿的性格，遇到不公，肯定会刨根究底。
“那天有其他人来工地吗？”颜菀继续问道。
“有几个，不多，”刘宝强对这件事情心有余悸，那几个名字始终印在他的记忆里，脱口而出，“刘三，王五，周康，黄玲。”
周康？
黄玲？
两个名字打的颜菀措手不及，有瞬间的呆愣，诧异很快在眼中转瞬即逝，表情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颜菀垂眸，继续问道，“那个周康你见过吗？”
“见过，和周长福长得还挺像哩，”说着说着，刘宝强幽幽叹气，声音很轻，“工程没赚多少钱，工人出意外的出意外，失踪的失踪，还有人杀人！杀得还是律师！”
“我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晦气死了！”
“其他几个人呢？”
“刘三和王五我认识，偶尔一起喝酒，叫黄玲的女人没见过，听说是个挺漂亮的女人。”
“周长福杀人的事，那个律师有查到什么吗？”颜菀见他摇头，换了种说法，“或者，工地里有什么异常吗？”
刘宝强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查到了什么，那个律师看着和善，实际上也是个硬茬子，当初下了那么多绊子不想让他继续查，他都奇妙的化解了！”
“不过你要是说异常，还真的有，工地里所有的监控资料都被删了！”
删了？
颜菀疑心冒出，萌芽破土，化成参天大树。
这个关键的节点，这个诡异的举动，如果说没有因果关系，她都不信！
“有没有人可能有这段监控？”颜菀不死心。
“不可能啊，那监控删的比我兜都干净，咋可能恢复......”努力回忆着，刘宝强一拍脑袋，豁然开朗的模样，“还真的可能有一个人？”
“谁？”
“那个律师！”
刘宝强满脸激动，“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成天研究监控，也不和我们说话，连他同事劝他都不理。”
颜菀的手指轻轻摩挲，这是一个象征着思考的小动作，微微倾身，“打生桩的事，其他人知道吗？”
再次竖起三根手指表决心，刘宝强吞着口水，在施压下只能说实话，“赵磊的死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但他们不会乱说！”
“打生桩的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老太知。”
“沈鸿不知道？”颜菀坏心眼的故意诈他。
刘宝强身体突然瘫软，被吓的，声音压低，“我哪敢啊！金御公馆是富人区，金疙瘩！要是被开发商老总知道工地出了好几条人命，我一家老小都不够赔的！”
“天地明鉴啊，我巴不得瞒着他，怎么会主动告诉他！”
颜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眼里划过慌张、怀疑，却没有丝毫撒谎的痕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拄着拐杖站起身时，刘宝强跟在她身后，商量着，“那个，姑奶奶，您能不能保守这个秘密啊？我可以给钱！”
朝他露出一个笑，颜菀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坐在高铁上，反手一个“110”——
“喂？你好，我是小颜同志。”
“啊，是啊是啊还是我。”
“请转告秦队，快去抓人，具体情况我会进行上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