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泓子并没有住手。
他手中已捻了最粗的一根针，照准余玥的大椎穴，狠狠刺下……
余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来多久，她悠悠醒转，入眼是嫣栖苑熟悉的鹅黄色菱花帐。她艰难地转动脖子，床帐、桌椅，一切都在眼前虚虚浮浮。
她想起身，胸口却一阵剧痛，“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如意欢喜的脸凑了上来：“郡主醒了？吐血不要紧的，丁御医来看过了，郡主这是郁积于胸，吐点子血反而就好了。”
她一面说，一面递过来一盏茶水。
余玥疲惫地点点头，伸手想去接茶盅。谁知茶盅入手，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她手腕一抖，“啪”地一声，茶盅摔到地上，顿时粉碎。
“我……这是怎么了？”余玥看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
如意笑吟吟的：“没事儿的郡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去请娘娘过来。”
她款款离去，不一会儿，瑾妃便施施然出现，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姨母，我为什么浑身无力？”
瑾妃叹了口气，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玥儿，不要怪姨母。姨母想了又想，除非剪除你的翅膀，否则，晋宫小小的鱼池，根本困不住你。”
“剪除我的翅膀？”余玥偏了偏头，避开她的手，慢慢重复着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都是姨母和海泓子安排的。”
余玥望着她的脸，没有作声，似乎尚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瑾妃习惯性地露出一丝微笑。
“玥儿，你还记得吗？几个月前，姨母曾给你服下合欢丹，逼你为太武帝侍寝。那次你逃了出去，我以为，以你倔强的性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不到，你竟然又回了嫣栖苑，开口求我救静安王。我便明白，你对那人动了真心，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留住你，为我所用。”
“我希望你能运用你最好的武器——美色。可是，你始终迈不过那道门槛。所以，我只能推你一把，让你去若卢狱见静安王。”
“和所有陷入爱河的少女一样，见了静安王后，你终于决定不计代价地救他。”
“那天早上，你在嫣栖苑外唱歌引诱弘文帝，我便知道，你已下定决心。”
“真是可笑。你向来憎恨以色侍君，却愿意为了他，用美色去换取他的自由。”
“你想怎么做？我很好奇。”
“听说你费心打扮，在武英殿陪了一天。我更好奇。然而，不管你想到的办法是什么，我都不得不行动起来。静安王一走，你自然也会消失，我没有那么善良，不能让你们鸳鸯双飞，双宿双栖。于是，我通知了海泓子，要他想想办法。”
“后来听说弘文帝宣了掌印内官，我猜到了一点。好聪明的妮子，竟然真能从弘文帝手中拿到赦免静安王的文书。”
“武英殿属于前朝，我一个太妃，深夜不方便过去。这个时候，海泓子就派上了用场。”
“你聪明，他却比你更聪明。短短的时间，他便想出了办法，准备好了丹药……”
瑾妃说道这里，仰头凝思了片刻：“不，丹药不是临时准备的。海泓子对你早就耳闻，他想废掉你的内功，不是一天两天了。”
“海泓子与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为什么想废掉我的内功？”余玥冷冷问道。
瑾妃笑了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不，玥儿，他认识你，你还在襁褓中时，他就认识你。”
“什么？他早就认识我？”
“是的。不过，我答应过他，替他保守秘密。所以，你不必问了。哦，让我们接着说。”
“姨母之所以把前因后果讲得这样明白，就是想告诉你，失去了内功，你就只剩花拳绣腿，将任人摆布。”
“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是你的姨母，在这宫中，你唯一的亲人！”
“玥儿，你永远都不可能从这里出去了。所以，对你的姨母客气一些。我会教你，怎样讨得弘文帝的欢心，让你在虢太后手下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余玥将头转向床里，不想让瑾妃看见自己脸上憎恶的表情：“静安王，如何了？”
瑾妃“噗嗤”一笑：“傻孩子，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他！”
“请姨母告知。”
“若卢狱当晚的值守见到赦令，上书‘即刻释放人犯，不得有误’。值守不得不放人，同时赶去交泰门想觐见皇帝。没错，他去的是交泰门。因为当时已经夜深，他以为皇帝回了后宫，没想到还在武英殿。”
“等值守再找到武英殿时，你已经晕了过去，而弘文帝却醒了过来。这样一耽误，静安王早已不知所踪。”
“弘文帝听了值守的禀报，立即明白你讨要那张赦令的意义。他自登基以来，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下令全城封锁，挨家挨户搜查，务必搜出重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实上，我猜，他更想见到静安王的尸体。”
“至于你……咱们这位陛下，竟有些痴情了。按咱们虢太后的意思，应该把你立刻杖毙，可是硬是被皇帝拦下来，说是你要等你醒了，亲自审问，好将幕后的同伙一一查出缉拿……”
余玥冷笑：“我没有同伙。皇帝白费心思了。”
瑾妃咯咯娇笑：“不错，陛下清楚得很，所谓幕后同伙不过是些小虾米，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思。他只是在犹豫，到底是杀你，还是留你？”
“唉，大约还是想留你吧，否则你此刻便不是在嫣栖苑中，而是呆在冰冷的牢房里了。”
“你如果不想死，便乖乖听话，做一个陛下不舍得杀的女人。否则这一次，连我也保不了你的小命了。”
余玥看了看窗外。
窗外是秋高气爽的天色。梧桐宽大的叶子印在窗纱上，廊下的画眉鸟在啾啾低鸣。
她想活着，想出去，想再见见他。
瑾妃还在自言自语：“唉，不知静安王腿脚快不快？现在是出城了呢，还是被抓住砍头了呢？”
余玥抓住被子的手不由得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