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辰走出岐黄堂，却未立即回返青院大道，停下脚，对着路边某处雪石缓缓道：“请出来罢。”
许松烟见行踪暴露，也不好继续躲藏下去，拉着白冰灵从雪石后走到王雨辰面前。
王雨辰见到许松烟的面孔，礼貌笑了笑，“原来是你。”
许松烟没有回话，只是盯着王雨辰怀中那道被绒毯捂得严实的身体。
“她还是没醒过来？”
王雨辰点头。又问道：“你专程来看望她？”
许松烟也点头，“我不像你，有岐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岐黄堂，本想等你出来，帮助我进岐黄堂，没想到你直接把她抱了出来。”
王雨辰大概明白来龙去脉，但仍抱有极大的困惑，“既然来找我，为何要躲在岩石之后？”
许松烟挑挑眉，她回过头，瞥了眼身后垂着首、满面通红的白冰灵一眼。
白冰灵听到许松烟要来岐黄堂看望张羽，忍不住随行而来，期待能与王雨辰碰面，结果真正碰到面，却立刻打起退堂鼓，竟拉着许松烟没出息地躲了起来。
王雨辰认出白冰灵的面孔，礼节性向她点头示意，白冰灵感受到王雨辰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加低。
王雨辰迟钝得像张栩再世，根本没看出白冰灵一举一动潜藏的娇羞之意，反而自责冒犯了别人，连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甚至严肃得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白冰灵幽幽叹了口气——难道王雨辰还在责怪她在琉璃海滩说出的谎言吗？
许松烟此刻没有帮白冰灵打情骂俏的功夫，凑到王雨辰身旁，拨开英的黑发，露出白得惨淡的面庞。
她皱起眉，喃喃问道：“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减轻的样子，为什么百草老人愿意让你带她回去呢？”
王雨辰沉声回答：“是不义先生，他特意来岐黄堂，建议我将英带回学寝，也许到了熟悉的环境，有助于她尽快苏醒。”
“这方法......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王雨辰叹一声，“不义先生既然亲口提出，想必有他的道理，暂时没有别的方法，只能逐个尝试，若无效，再另说罢。”
许松烟沉默着，无论她曾经如何猛烈批判英的丧心病狂，但她确实像关注张栩一样关注着英。看到曾经惹天惹地、生龙活虎的魔王，如今沉睡得像个死人，她竟忍不住同情心泛滥起来——
堕落啊！
白冰灵忽然在这空档鼓起勇气，插话：“王雨辰，你是不是还要早修？不如让我们帮你将张羽送回学寝，正好也能让松烟关照她，也不会令你迟到耽误功课，怎么样？”
王雨辰现下整日被王氏寄来警告信，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导师为他心理疏导，劝诫他不要为了杂念耽误前程，王雨辰不得不比之前更加努力修学，用成绩反击诸位大人的告诫，若为了安置照顾英耽误早修，少不了又被他们抓住把柄。
王雨辰点点头，对白冰灵扬起笑，诚心道：“谢谢你。”
能让魔王老老实实被他抱着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王雨辰自然很不舍得，迟疑片刻，才拖泥带水地让许松烟和白冰灵架住烂泥般的英。
他忍不住再道谢，看了英很多眼，捏了个进听雨湖的符文递给许松烟，总算恋恋不舍地闪身早修去。
白冰灵望着王雨辰迅速消失的身影，脸上的阴霾逐渐消散，终于扬起笑脸。
她已经开始向王雨辰靠近。
-
许松烟同白冰灵合力将英放在床榻之上，英仍旧一动不动，若非胸口因为呼吸轻微起伏，甚至就像个该入土的死人。
许松烟坐在床边，皱眉盯着英，沉默不语。
她忍不住想，英也许只有维持现在的状态，才是最无害的。
不论她想不想英醒过来，青风木有的是人不想让英醒过来，包括长老大会。
不义先生的建议，谁又能知道究竟是否真心？
如果英就此长眠不醒，对所有人都是件利大于弊的事，但许松烟一点不觉得大松口气，因为她想到张栩，那臭小子绝不肯让同胞血亲面临这种结局。
甚至许松烟自己，也绝不想看到这种结局。许松烟承认，她喜欢看到英不断打破伦理常规的样子，喜欢看到英不断发掘令每个人瞠目结舌的力量。
这对于许松烟而言，简直是一种另一种触不可及的人生。
许松烟呆坐在床边上神游四海，白冰灵可并不打算浪费文修课之前的珍贵时间，安置好张羽，立刻离开床前，又新奇又激动地在王雨辰的庞大学寝内漫步环视。
她默默记下墙面张贴的字画——也许能够成为她和王雨辰共同话题，又在这清雅简洁的装潢里，刮搜彰显王雨辰性格偏爱的讯息，就仿佛与王雨辰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白冰灵忍不住自信地想——她大概又向王雨辰走近了一步。
“松烟，王雨辰和张羽是怎么认识的？为何她能够住进王雨辰的学寝？”白冰灵压制那些涌动的嫉妒心，她知道作为善解人意的女孩，是绝不应嫉妒别人的，“我想要向别人打听张羽的事，他们却都一个字也不想多提，原来张羽在青风木的威信这样高啊。”
“......威信？”许松烟抽动着嘴角，“别逗了，他们那是被吓的。”
“你也不愿意同我多说吗？”白冰灵走过来，眼波闪动，许松烟一看到她这副表情，立刻心软了。
许松烟叹口气，沉声道：“我不是小气不愿意告诉你，而正因为为了你，才要刻意让你和张羽保持距离。”
白冰灵可不能从许松烟的寥寥几句，和同学避讳的言谈中感受到英的危害力，反而只觉得因为在许松烟心里，张羽地位要高过自己，所以许松烟才不愿对她谈及张羽的风言风语。
白冰灵倒是善解人意地笑起来，大度道：“没事的，松烟，毕竟你认识她在先，感情自然要比我更深重，对我有所保留也是理所应当的。”她拍拍许松烟的肩膀，“我不会生气，我相信日后，我和你的感情会愈来愈好的。”
许松烟皱着眉，虽然白冰灵的笑容仿佛带着普度众生的光，但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
白冰灵这话实在有点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