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张年能够出声，能够做出任何动作，张栩已经扑到她身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冬境的雪从未停过，张栩置身雪城中，一面感受着二十藤城刺骨的风，一面感受着娘温暖的体温，总有种做梦的虚幻感觉。
在秋境，他曾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要和那些颓败的生灵一起被尘土掩埋。
但他终究回家了。
张年的泪水已经浸湿张栩半个肩头，似乎这一趟任务结束，张栩成长得愈发让她认不出来，甚至张栩的胸膛足以宽阔到给张年所有安全感。
但张年只是吸吸鼻子，没有说出任何暴露感情的话语，她在张栩的脊梁上拍了拍，问道：“受伤了没有。”
张栩放开她，张开手臂，像个作秀的滑稽演员转一圈，笑道：“完好无缺！”
张年虽然能够听出张栩掩藏不住的憔悴，但没有点明，微微笑了笑，又向张栩的身后探头，“你妹妹呢？”
“不是跟着我么？”张栩却未在身边发现任何魔王的身影，他看向不远处的青风木师生，皱起眉——
英正困得歪在不义先生身上呼呼大睡，王雨辰好心分给她一只胳膊，才未让她从不义先生身上滚下来。
“她怎么困成这样？！”张栩冲过去。
张年捏紧拳，声线紧绷：“她受伤了吗？！”
不义立刻出声安抚张年的情绪：“不要紧张，我们检查过，张羽身上没有任何创伤，大概只是因过劳而疲倦。”
张栩想要从不义先生身上扒下这只流口水的狗皮膏药，但被不义用眼神叫停。
“无妨，我正好要把她带回青风木，就让她睡吧。”
虽然不义如此说，张栩还是感到十分别扭，“可是我娘——”
不义便立刻打断张栩，向张年试探道：“诸龙群山紧邻二十藤城，您以后有很多机会见到张栩和张羽，现下岐黄堂的百草老人正等待给学生们细诊身体的状况，事不宜迟，可容许我先行把他们带回青风木？”
听到百草老人正在岐黄堂坐诊，要给所有去往秋境的学生检查身体，站在远远一边的纪流十一脸色更加阴沉，垂着头颅，不知在思索什么。
纪流十一的反常举动没有躲过张栩的眼睛，张栩眯起眼，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心里已经冒出很多种想法——
在回返冬境的一路上，纪流十一的表现就极度怪异，终于回到故乡、伤情治愈指日可待，这明明是件足够让他高兴的事，张栩不知道纪流十一到底在发愁什么？
难道，跟神草仙人临走前同纪流十一所说的悄悄话有关？
大家都各怀心思，张年现下也只想让张栩和张羽回家，再不要接触丝毫的危险。
但张年并非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她知道青风木拥有冬境最好的医者，张栩张羽能够被他诊断，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她在张栩脊背上再拍了拍，语气深沉道：“照顾好你妹妹。”
秋霜国之行张栩简直不知道英都干过什么，可他稍微想一想，只能感到后怕。
她现在完全不由他掌控，即使张栩想要照顾她，又当从何处下手？
但张栩还是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没问题。”
张年也点点头，她别过脸，“跟导师去学校吧。”
“好。”张栩转过身，正要跟上大部队，
张年连忙叫住他：“张栩！”
虽然张年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张栩的目光盯了过来。
张年郑重道：“照顾好你自己。”
“......好。”
-
张栩跟随在不义先生身后，无视王雨辰扶在英身上的手臂。
毕竟没有王雨辰的传信，冬境支援者不可能赶来秋霜国，既然是救了他们的功臣，张栩便默许让他尝点甜头罢。
纪流十一突然走到张栩身旁。
张栩挤着眉：“你干嘛？”
纪流十一盯着他，直盯到张栩满身鸡皮疙瘩，才缓缓道：“为什么你脸色越来越差了？”
张栩翻了翻眼睛：“因为我一见到你，脸色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很臭。”
纪流十一气了一会，道：“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你嘴臭？”
两个人又开始惯例的怄气，脸色都气得又青又白，王雨辰却在前面直发笑。
只是不知是为了张栩和纪流十一的怪话发笑，还是因为英逐渐将整个身体靠向他而发笑。
纪流十一本来第一百次发誓再也不跟张栩说一句话，但誓言没有坚持超过半炷香，他又靠过来，心里一边骂自己真他妈犯贱，一边又开口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张栩抱起臂，“别咒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受伤了？”他冷哼一声，用只有他和纪流十一能听到的音量开口，“你是不是打算，到了青风木也不把你的伤情告诉任何人？”
纪流十一大惊，他确实要佩服张栩，这小子实在是个人精，有什么事能躲过他的眼睛？
但纪流十一刻意也臭起脸，恶声恶气道：“不关你的事。”
张栩拽住他，压低声音：“纪流三八，无论你又发了什么疯，别拿你的命不当回事，老子可废了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
纪流十一这一回将他耍混蛋的本事进行到底，冷声道：“你若想要犒劳，只管向我要，我多得是金银财宝。”
张栩的眼睛瞪得像要吃人，忽然一笑，“好啊好啊，犒赏是吧，别的不要，小爷只要你的龙血——”
纪流十一眼疾手快地捂住张栩的嘴。
张栩张口就咬。
纪流十一只好抽回手，拉住张栩，小声哀求：“求你了，别说出去。”
张栩紧紧皱着眉毛，“你到底为什么要隐藏这种事？你不要命了吗？”
纪流十一沉默着，最终喃喃道：“总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
张栩冷笑道；“你就算瞒得过别人，你能瞒过百草老人吗？”
纪流十一叹息，“我会想到办法。”
不义适时打断两个冤家的吵闹，他没有将张栩和纪流十一的日常争吵放在心上，缓缓问道：“纪流十一，你要申请假期回一趟冬境城吗。”
“不必了。”纪流十一扬起下巴，“我没伤没痛，也没找到姑母的讯息，回去做什么。”
不义点点头，“那在青风木修养片刻，就好好治学吧，以你的才能，将前途无量。”
纪流十一大言不惭应道：“自是必然。”
张栩破天荒没有出言给纪流十一的大话找不痛快，他看了看纪流十一被衣衫完全遮挡的心口，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