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栩架着纪流十一默默走了一阵。
他始终没憋住，拧着眉毛不可置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算命的话你们也信？！”
纪流十一纠正：“不是算命，是寓言。”
“有区别么？”
纪流十一眯起眼，“有区别，‘算命’听起来比你还土。”
“放你的屁吧。”张栩斜视向纪流十一，“倒是说来听听，那算命的怎么说的？”
纪流十一懒得再理会张栩对“算命”一词的过分执着，淡淡道：“能怎么说，就是十八岁飞来横祸，然后我就死了。”
他知道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张栩满意，叹口气，
“你可知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张栩笑了笑，阴阳怪气道：“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八’比‘十一’更适合你。”
纪流十一双眉紧蹙，眼中几欲喷火，但不等他有机会施与反击，张栩又笑眯眯道：
“再不济，也可以叫二百五嘛！”
纪流十一胸口起伏着，想出很多尖酸刻薄的话，但最终只是自我安慰地道一声：“罢了。”继续道：
“我姑姑生了十个孩子，无一生还，他们也预料我活不下来，便不打算费心帮我取名字，到时浪费了感情，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既然是第十一子，干脆叫我纪流十一算了。”
张栩罕见地没有嘲讽，还安慰道：“没事，挺有个性的。”
纪流十一冷哼一声，“个性？就因这怪名字，再加上我是第一个去学院修学的纪流皇族，便招来你们这种平民的排挤嘲笑。”
张栩也皱起眉：“大哥，我可从没欺负过你，别叫我背黑锅！”他讲到“欺负”一词，简直想大笑——
欺负纪流十一？！疯了吗？！
于是张栩说出口：
“欺负你？疯了吗？！”
纪流十一翻起白眼，“我最初开始修学时，从未接受过训练，自然和你一样是个吊车尾，为什么没人敢欺负我？”
张栩撇着嘴，气愤道：“所以您天下无敌以后，就来欺负我这个吊车尾！”
纪流十一摇摇头，现在他还如何敢自称“天下无敌”？
“对不起，我承认有时对你太过了。”
张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凶煞神跟他道歉？！
笑容绽开在脸上，张栩拍拍纪流十一因消耗过多，骨骼突出的脊梁，“哎，你要是有这觉悟，我早就原谅你了。”又笑着追问：“以后还管不管我找事？”
纪流十一不假思索地开口：“嗯，还管你找事。”
张栩几乎将眼珠瞪出来。
纪流十一却满脸无辜表情，“我忍不住，看见你就想骂你两句，我又有什么办法？”
张栩咬牙切齿道：“那我还真是贱得慌。”
纪流十一成功扳回一局，心里舒坦极了，笑道：“你不好奇是谁给我的寓言么？”
张栩道：“算命的。”
纪流十一笑容散了个干净，“算你个头，是云游僧。”
张栩有些吃惊，云游僧是人族中最神秘莫测的信教者，他们从没固定的庙宇祠堂，云游四方，积德行善，美名天下，但凡遇见化缘的云游僧人，没有一户人家不肯大开家门，热情相迎。
据说得到云游僧的指点，可躲开许多灾祸，有着逢凶化吉的福运，蹊跷极了，冬境许多人都自愿成为他们的信徒，可谓深受追捧。
但张栩却不知天高地厚道：“云游僧？那我也不信，不就是个包装过的算命的？”
纪流十一气到语噎，但已没有力气同臭小子辩驳。
张栩变本加厉道：“怎么，他们的话你们就信了？”
纪流十一没好气道：“不信也得信。”
张栩总结：“那就是迷信。”
纪流十一怒道：“张栩，你能不能也闭上你的臭嘴？！”
张栩来了脾气，“怎么？拆穿他们的真面目就受不了了？你们是不是蠢？是看看你们纪流家的风水看出来的，还是掐指算出来的？”张栩怪叫一声，“哦！我知道了，你看你平时就印堂发黑，见谁怼谁，要我也说你活不长。”
张栩信心十足道：“要是这样，我也能去算命了！”
纪流十一冷笑着，“既不是看风水看出来的，也不是掐指算出来的。”
张栩抬起下巴，“那就是瞎猜的，唬人的，骗钱的。”
纪流十一盯了张栩很久。
“看我干什么？！”
纪流十一缓缓道：“那云游僧已到修士品阶，他看出我的人族血液与龙族血液互相排斥，无法共生，便将我带去岐黄三圣之首，让那神医帮我诊断出来的。”
张栩闭上嘴，脸颊臊红起来。
纪流十一想要他臊上更臊，红上加红，不急不缓地补充：“这可不是算命的寓言，而是医术推断。”
张栩尴尬了很久，最终轻轻道了声：“哦。”
纪流十一得意极了，连疼痛都被张栩吃瘪缓解。
他们在树林中不断前行，焦躁与忧愁意外地化解了，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张栩突然厚起脸皮，问出声：“那个神医好说话吗？”
纪流十一有些困惑，但认真思索一番，淡淡回道：“那已是我幼年时的事，怎么可能还记得。”
张栩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也是。”
纪流十一凑过来，“怎么，你想要神医为你做事？”
张栩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
纪流十一怀疑地看着他，但没有继续追问。
张栩不知思索些什么，又开口：“你当时去见神医，应当没杀过生灵吧？”
纪流十一斥道：“那时不过一两岁，你以为一两岁能杀什么？！”
张栩嗤道：“那可不一定，你可是凶煞神，整天叫人见阎王，谁知道你是不是生下来就暴虐成性呢。”
纪流十一觉得他将才同张栩讲的真心话全是白讲。
张栩不知死活地继续追问：“你当时真没杀过人？”
纪流十一只是瞪他。
张栩连连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呲着眼看我了。”
纪流十一还想出声骂他，但还未发出声音，眼睛一翻，竟又晕过去。
张栩支撑着纪流十一的全部重量，抱怨道：“又晕了？你真是没用。”
便小心避开纪流十一的胸膛，拖着他继续向东行去。
行了一炷香时辰，张栩发现，他似乎始终在一颗歪脖树周围绕路。
可张栩一向方向感极佳，怎么会迷路？
他觉得事情很不对，于是在歪脖树下停下身。
干等。
突然，空气波动，眼前熟悉的景象消散。
果然，他已被人设下幻境。
看来纪流十一也并非自己失去了意识，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前有敌人！
幻境消散，张栩倒吸口凉气，连连后退。
三尾猫也吓得钻进张栩衣领里。
张栩看着面前直勾勾打量自己的如同二层楼房一般大小的绿色长羽鹦鹉，便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敌人”，
而是“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