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越来越稀疏，路途越来越偏僻。
张羽根本没有怀疑，黄龙瞥着默默跟在身旁的少女，暗笑其不仅看起来四肢很不发达，而且头脑更简单。
日光接近沉寂边缘，沿街的玄灯一齐发出亮光，小街并没有其余路人，店面破败蒙尘，这是一处被二十藤城遗忘的地方。
黄龙想自己已将张羽引得足够远，丢掉那些假装的客套，步伐减缓，拖着调子：“喂——你不会真以为——能高攀到城主的独生子？”
他停在原地，向英做出嘲讽表情。
英同时停脚，却背过身，抬头欣赏即将西沉的落日、徐徐升起的残月。
黄龙锁起眉——她在装腔作势些什么？
他盯着相对于同龄少女来说过于高挑消瘦的背影，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挂上嘴角。
既然福双至那群人如此怕这怪胎，他何不趁此机会，将她打晕了回去邀功，便可撼动福双至的头领地位？
黄龙知道张羽身上一定隐藏某种秘密，否则不可能让十几个大男人发怵，但现下张羽背对着他，没有任何防备，又没有任何旁观路人，若出手偷袭，张羽绝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他平日不是一个打女人的孬种，可情况特殊，黄龙又不是蠢货，不会冒着未知风险与怪胎硬碰硬，他悄无声息向张羽身后摸近，对准那段苍白色脖颈，伸出右掌，灌注玄力。
残月已然替代夕阳，英仍负手望着星霞相接的夜景，慢条斯理道：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黄龙被张羽突然的话语惊了惊，他右掌回缩几分，见张羽并没有任何警惕迹象，眯起眼冷声道：“什么‘这种感觉’？”
浓黑色凤眼仿佛卷进血色晚霞。
“就是怎么吃也很饿，无论如何都快要饿死的感觉。”
黄龙像听到一句笑话，只有猪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他冷笑。
张羽此刻在他眼中，又和待宰的猪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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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栩挂着两个眼眶的乌青，和肿胀的右侧脸颊，再一次从地面爬起身。
福双至与众位跟班宣告中场休息，作为围殴的参与者，旁观张栩狼狈如丧家之犬，每个人洋溢着得意和兴奋。
福双至讥笑道：“我真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孬货，就是打一只猫、一只狗，也懂得反抗，你是不是头死猪，所以不怕开水烫？！哈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大作，但张栩脸不红心也不跳，吐出口中瘀血，冲诸位施暴者不急不缓道：
“你们有功夫揍我，不如趁张羽还没将那小子拆成十几块，把他救回来。”
福双至的讥笑变作大笑，“救他？”他看向某位外形黑瘦的跟班，装模作样道：“你想救他吗？”
跟班摆摆手，嫌弃道：“救他干什么。”
福双至再看向张栩，“你听到了？那小子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倒要拜托你妹妹好好教训他，过会记得替我们向她道谢。”
张栩面色沉下来，“喂，我没跟你们开玩笑，我妹如果真的出手教训了，你以为会和你们这种挠痒痒似的拳脚一样吗？！”
福双至的重点却放在了张栩的嘲讽上。
“挠痒痒似的拳脚？！”福双至将双袖撸得更高，向众人使出眼色。
中场休息宣告结束。
“我倒要看看，‘挠痒痒似的拳脚’会让你怎么跪着求饶！”
“打他！！”
张栩知道这一顿下来又要没完没了，英恐怕连那小子的骨头渣也不会剩下，他往空隙中闪去，滚出人群中心，向未来得及反应的众人故意威胁道：“你们就不怕张羽回过头报复？！”
十几位肇事者一惊，福双至再度冲到张栩面前，拎住他胸口衣物，“别想用这吓唬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躲在张羽身后。别告诉我，这一次你却要当跟妹妹哭鼻子的废物了？”
福双至逼问：“告诉我，你要怎么向张羽解释身上的创伤？”
见张栩不语，他蛮横道：“明明是你自己摔出来的嘛！别扣在我们头上！”
张栩也冷笑，他发觉若跟福双至相比，青风木的臭屁狂们竟算得上可爱了。
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反而愈发严肃：
“我希望那小子别对我妹动手动脚，否则被打残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福双至又大笑，“他被打残，关我们什么事？”
他抡起威力十足的铁拳，“先担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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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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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双至正在兴头上，本不打算理会背后突如其来的插话声。
他的拳头还未落在张栩身上，忽然冻结成一尊雕像。
跟班们也化成一尊尊一动不敢动的雕像。
是张羽的声音！！
他们像脖颈抽筋，一点一点转过头去，那道让人闻风丧胆的白色身影正靠在出口处墙壁上。
福双至同跟班们的目光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但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举动，甚至算得上礼貌地问：
“张栩在里面？”
没有人能出声回答，英也并不打算听到答案，她目不转睛向人群中大步走去。
福双至与众人下意识闪远，又因为腿发软不能闪得足够远。英走在人群让出的空道中，在浑身挂彩的张栩身前停下。
英还未说出话，张栩便慌乱地出声打断她：“你你你别动手啊！！”
英却笑道：“谁说我要动手了。”
她像看不到张栩满脸可疑的创伤，缓缓道：“走吧。”
张栩不理会噤若寒蝉的福双至，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为难这群小人，他疾跑两步，追上英的身影。
“这一次你怎么不教训他们了？”
英不以为意道：“又没有伤到你性命，教训他们作什么。”
“那上一次你干嘛闹出那么大动静？！”
凤眼盯过来，声如寒冰：“上一次他们在拿刀对付你。”
张栩从这简短的句子里听出英其实还算在意自己，浑身都觉得别扭，说实话，在他们两人身上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实在肉麻极了。
他咳一声，岔开话题：“哦——我算明白了，只要他们不让我丢了小命，你就随便让他们打是不是？”
英笑道：“你说得没错。”
虽然英的话很让人火大，但张栩松口气——这才像她。
他贴近几分，向英小声问道：“你没对拐跑你的小子动手吧？”
英眨眨眼，“你猜。”
张栩的心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