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御夜伸开手，看着手心里所凝成一团的佛文，她挑了挑眉，心情还算是不错。
混沌，你想干什么——
那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与先前相比掺杂着身为佛从未有过的情绪波动。
“爷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叶御夜淡然自若，将手中的那团攥住，佛文的气息在溢出来的同时迅速进入了她的体内。
而同时，她那双血色的瞳孔明显淡了少许，甚至只是浅色，当然，如果抛去眼里还掺杂着杀戮嗜血不提的话。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哪怕就是佛祖本人也已经无法去阻止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身的部分融入她的体内。
叶御夜满意地勾起唇，挑着眉看过去，也不知是在对什么人悠哉说着：“老朋友，谢了。”
刚刚还一口一个老秃驴，现在倒是称呼起了老朋友。
混沌你应身归虚妄之中——
叶御夜嗤笑，唇角的笑意敛下，瞥了一眼上方，冷冷地道：“
可笑，我本就身于虚妄，你作为众佛之主为了万物苍生，就想让我死？你要是真能杀得了我，早在远古时期就要了我的命了。”
四周的声音哗然像是静止了一般。
叶御夜取出手帕擦了擦还有佛味的手指，根根分明而如玉，她的神色又换回了慵懒的模样，就像是在和老朋友聊聊家常闲事般随心：“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远古时期的古神，可并不代表我杀不了你，你死了，世间还会再出一位佛祖，你杀不了我，除非以你的本事诛杀得了天道。”
明明声音平静如常。
可话入骨髓的冰冷。
而她和佛祖之间的对话没有任何人知晓。
四周沉寂。
恍若再也没了佛祖的气息。
叶御夜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没在意，视线从下方的那尊佛掠过了视线，擦干净的手帕被她碾为灰烬。
那柄剑已经回到了她的体内。
如果不看四周战斗过的痕迹，或许这一切恍若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很平静。
而期间众人虽距离较远，却仍然能凭着这些推测出一些猜测，至少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一剑破开了上空，也斩断了佛祖的一具化身。
而之后他们再也没见着佛祖的踪影，有人不想承认，却也是事实，连佛祖都败了，败给了苍河大帝。
各族各地曾和叶御夜有仇的强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又似短暂的怒火焚烧，被骗了！被苍河那家伙给骗了！又被他骗了！
在他眼里，他们这些等着看他苍河自寻死路的人就他妈是个跳梁的小丑！为了想让苍河死，甚至亲自跑去佛界想要请佛祖出山，可结果就是失败！连佛祖都输了！
苍河！
这个人他为什么就不死？
他为什么怎么死都死不了呢？
即帝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一处地方，良久的片刻，他才恨恨不平地移开了视线，自暴自弃地甩袖离开。
山峰顶上的亭子里，那尊佛缓缓移开了视线，他啧了一声，摇头略有些欣慰：“
真聪明，借用了那老秃驴的佛意，压制住了体内的戮意，情况还算是乐观，看来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那就不用我出手帮忙了，恩，还能再悠闲一段时间。”
他轻咳了一声，悠闲又自在的拿扫帚的手背在了身后，悠哉悠哉单手抵于胸前，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才迈了步子。
与他擦过的女子忽然脚步顿住，她回头去看身着佛衣的和尚，平凡而普通的脸上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像是奇怪，又似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不确定。
“这个人……”
命运神女忽然上前追上去，那尊佛就像是没发现身后有人在跟他，继续往前走。
命运神女在追，等下了山，那和尚的身影忽然就不见了，她的脚步顿住，似是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凝重又认真地拧着眉。
佛衣。
他是佛。
好强的佛意。
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
命运神女紧拧着眉，难道是她感知错了么，可为什么感应不到此人的命运轨迹。
整个世间除了两个人之外，她没理由会看不了其他人的命运轨迹，他是第三人？
不应该。
命运神女闭上了眼，须而没多久又睁开了眼，这尊佛也已经脱离了世间万物之外，是脱离了命盘轨迹了么。
是佛祖么。
可纵使是佛祖，也会在命盘里出现痕迹，他为什么没有，就像那两个人一样，从一开始就不在命运轨道里，是棋盘之外的存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运神女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声，她最后望了一眼，转身离去，等她离开没多久，在原本没人的地方出现了那尊佛。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原本命运神女所在的地方，啧了一声，须而转身就走。
叶御夜回去的路并没有人在，也可能是她有意避开了那些还聚集在此闲聊的众人，直到回到了鲜少有人知道的住处，叶御夜挑眉看着门外站着的那抹身影。
肥猫儿扒拉在屋顶上观望着，看见了叶御夜，立马从上面迅速跳了下来，屁颠屁颠走近，倏忽又顿住。
门外站着两个人。
江奕看着一袭白衣不沾血迹的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解决了么。”
“应该是解决了，”
叶御夜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想了片刻，思索着道，“不过你真的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么。”
江奕见她无事，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等你想告诉我的那天。”
叶御夜啧：“如果我瞒呢。”
“我不问。”
听见那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叶御夜深深地将他看了一眼，随后笑着：“可你也猜到了不是。”
江奕没有因被拆穿而感到不自然，嗯了一声：“所以我才不问。”
叶御夜挑眉，心思复杂的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你都已经猜到了，那我还说什么。”
“……没有。”
江奕身形忽然顿住，他伸手抓住叶御夜的手腕，俊逸清冷的脸上到底是很认真严谨，“我没有猜出来。”
叶御夜从下面往上看他，笑着道：“那我说一遍？”
江奕抿开唇颔首：“恩。”
叶御夜收敛了笑意，叹息道：“可能有些长，也可能有些无聊。”
过了许久后，江奕缓缓抿开了唇，认真地看她：“我曾经很枯燥的。”
是想说自己更无聊是吧。
叶御夜不经意牵了牵唇角，她移开了视线，走到肥猫儿身边的时候，弯腰将它抱了起来，捏了捏它那圆嘟嘟的脸蛋儿，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叶御夜眯眼，缓缓道：“曾经的我，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你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我，那时候的我，杀戮不少，嗜血成性，远不如现在看上去随和。”
“有时候人杀多了，眼也红了，就像现在这样，嗜血杀戮到失控，等腻了会想毁灭了整个世间。”
“你不会。”
叶御夜挑眉看他：“这么笃定我不会？”
江奕蹙眉：“你不是。”
叶御夜啧了一声，移开了视线，看着四处的风景：“可总有人觉得我会毁灭了整个世间，一个两个都不消停，安逸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啧，还不打算出来么。”
轰隆的惊变。
一道身影忽然不受控制地跌撞了出来，他面色骤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固定在原地，
江奕眸底已经冷了下来，伸手发力，那人忽然五官扭曲狰狞，血管暴起，怦然声身躯炸开，一串串血珠血溅的同时化为了一团血雾。
眸底的冷意被敛下，江奕收回视线看她，神色认真，缓缓抿开唇：“就算覆灭，我陪你。”
“你好歹也是曾经的天道，就算不是了，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天道放在眼里——”
小孩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微微仰着下颌，小家伙就差双手叉腰了。
“……”
江奕冷着脸没有说话，就像是明明两个人的二人世界被打扰，心情很差，冷冷地盯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小孩。
小孩哼唧了几声，瞥了一眼冷眼不说话的江奕，开口：“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叶御夜怀里的肥猫儿幽幽盯着那个小孩，莫名对他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直到它看见江奕的那张脸，这才知道不对劲在哪。
这个小娃和那个可恶的人类看上去好像！
尤其是眉眼！
像极了。
随后它又伸长了脖子抬头去看叶御夜，发现叶御夜和这个小娃长得并不像。
只是和那个人类像点。
叶御夜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天道：“找我的？”
“是来找你的。”小孩走过去，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既严肃又认真，对她郑重地问了一声，“你还有那个东西么？”
“？”
可能是他严谨面无表情的那张脸，让人以为他会问什么多严肃的事情，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句：“
就是那个东西，你前面给我的那个？就是说不上来的味，但很好……感觉还勉强凑合。”
原先是没搞懂，现在是懂了。
原来是惦记着那根糖来的。
叶御夜挑眉看着他，唇角还勾着笑意：“想吃？”
“想……”
“没了。”
听见那道传来的冷淡声，小孩摆明了不信的眼神直接略过了他，抬头看着叶御夜，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凝重，有所迟疑的问：“还有么。”
叶御夜拧了拧眉：“我记得你之前……”
小孩知道她的意思，心情郁闷了下来：“那只是我刚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很清醒，而且我们俩现在本身就不对头。”
总而言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背地里还是可以的，但他始终是天道，世间万物的秩序。
要是天道乱了。
整个世间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纵使是小孩开口说了，叶御夜也不会生气，心情照样还很愉悦，她略有思索地抬眸看了一眼江奕，发现这个人现在脸很臭，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叶御夜将糖给他。
见叶御夜看过来，他抿直着唇不语，但态度更为的明显，就是不情愿。
这是醋了么。
叶御夜若有所思眯了一会眼，视线望向他，对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有偿。”
声音到底很轻。
但江奕清清楚楚听见了这两个字，略有深沉地将她看了一会，脸上的情绪明显在她开口之后淡去了很多，没什么波澜的目光瞥了一眼他，随后淡淡扫过。
窝在叶御夜怀里的肥猫儿心里小哼了一声，还不是都被叶御夜惯的，它轻微的动了几下，然后直接跳在了地面上。
说真的，这小孩的模样真的像极了江奕，有时候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神色更为的相似。
见叶御夜的手伸了出来，小孩原本要躲，但思来想去还是任由她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软乎乎的，被阳光晒的有些暖。
轻揉了几下。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奇怪的触感。
小孩思绪略微怔住。
叶御夜唇角微勾，手心下的触感还不错，等松开了他，手里拿着尚未拆封的棒棒糖交到他手里。
小孩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哪怕波动十分的细微，只是敛下眸底，没有人看见他的异样。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孩将那根糖收起来，咳了一声，郑重又严肃地叮嘱：“你……下次注意点。”
“成。”
叶御夜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身躯僵住，浑身觉得不自在，因为东西拿到手，也就任由她摸了。
这一幕让江奕看着不舒服，却也没有说什么，平静地等着他们说完，看着她将手放了下来。
然后看着小孩离开。
整个四周这下彻底只有两个人了。
肥猫儿看了一眼两个人，最后叹息着跑远，结果走了一段路又往返，从土壤里叼住了一株娃娃人参，屁颠屁颠带着它一起走了。
被叼在肥猫儿嘴里的娃娃人参一脸懵，还没回过神来：“……”
江奕深邃的眸子看过来，似乎想听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沉默着等待着。
“其实他像你。”
叶御夜顿了顿，眯眼勾唇笑道，“小时候的你，怪想的。”
江奕思绪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