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样，不该出现在孤傲的他身上。
姽婳看着那样为了爱而可以不顾一切的幽篁，不可抑制的疼惜涌出，让她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那一颗素来冷酷的心，此刻，温柔到她都难以控制。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再去坚强，不想再去拒绝。
那种来自于灵魂之中的爱，带起的冲动，难以泯灭。
难以去抵抗！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不能如此做！
她还有该去做的事情，还有该去赎罪的对象。
否则，她永远都无法跨过心中横亘的坎，无法真正地去选择原谅。
“幽篁，不错，我依旧爱你！”
“可，至少现在，我还无法真正去选择接受这个全新的你。”
“所以，给我时间，好吗？”
姽婳眨了眨红眸，泪水停在眼角，看起来那样哀伤。
“好，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阿婳，你是我愿拼尽一切的唯一！”
“永生永世，我爱的、护的，也终究只会为你一人。”
幽篁慢慢走上前来，温和地吐出他最想言说之话。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之人的脸颊，为她揩去那晶莹的泪水。
情深几许？
“幽篁，好好守着幽冥界吧！”
“我走了，等我真正处理一切，再归来之时，我们便重新开始！”
“好吗？”
姽婳感知着那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熟悉的气息轻洒在眼帘，他那样痴迷地看着自己。
“好！”
只一个字，却是想都不曾想过便已经应许。
幽篁看着那个终于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妙人，听着这几乎是已经确定的话语，唇角微微勾起，笑意蔓延而开。
发自内心，最真挚的笑容，如冰雪消融，看起来那么欢愉……
“阿婳，我可以抱抱你吗？”
指尖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个他最珍视之人的脸颊，他低着头，在这轻轻飘荡的死水之上，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似乎，生怕姽婳因此而生气，再也不愿见他。
姽婳暗红的眼眸之中划过一片疼惜，她突然踮起脚，双手搂着幽篁的肩膀。
然后，在幽篁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对着那微抿的唇角直直地吻了上去。
幽篁哪里会料到姽婳会如此，惶惶然地愣在那里，属于她的气息一瞬间侵入他的灵魂。
那样令他欣喜！
只是，姽婳终究是魔尊姽婳，饶是她再怎么想去放纵，她依旧有该去做之事。
哪怕，与心中最爱的人咫尺之远，她还是选择了理智而退。
幽篁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搂住那纤细的腰肢，然而，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齐齐地给落了空。
连带着怀中的人，也皆是化为了一道虚影。
在刹那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幽篁伸出去的手落了空，虽然是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苦涩。
唇角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气息，那样的甜美诱惑，不过片刻，幽篁唇角轻动，欢悦一笑。
心中无限满足。
她亲口所说，还爱着他。
她还说，待她回来之时便与他重新开始。
她对他的不舍、留恋、许诺，这一切的一切，对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停了停，幽篁将手中的面具重新变换而出，遮住那与曾经的帝尊鸿钰别无二致的绝世容颜。
感知着脚下死水呜咽波动，那重新恢复了孤傲冷寂的男子将目光轻轻放在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红色之水中，低喃道：
“阿澜，现在也许是我这个做兄长经历万千痛苦之后最幸福的时候。”
“寻回了家和亲人，挽回了那个最爱的人。”
“阿澜，不知你能否听得到兄长的话，但不论如何，兄长也在等着你的归来。”
说完这样一番话，似乎又是几多怅惘，幽篁摇了摇头，身影一闪，没入虚空之中。
很快，这些许的波澜，终于化为沉静。
但也就在幽篁消失之后不久，这死水之畔再次迎来不速之客。
而那个人，是曾经的冷淡少年，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帝华霁！
他一身锦衣华服，神色疲倦而又苍白，显然是刚刚从会盟结束便匆匆来至这里。
在属于天界的那一边，华霁终于停滞住步伐，他微微站定，静若寒潭的眸在看向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死水之时，终于多了抹温柔。
一如幽篁，只对那个最爱的人流露出最温柔的一面。
“阿澜，我知道你能听得见。”
“百年前，与你离别之时我许下的承诺，已经实现了。”
“如今，在魔尊的相助之下，我已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
“我洗刷了母亲的冤屈，亲手让那个可恶的父亲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很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与你说这些，与魔尊做戏的时候身体受伤昏睡了时日。”
说到此刻，华霁轻轻笑了笑，仿佛是在对近在咫尺的人闲话家常，那样平静而又美好。
但很快，那小小的喜悦便已褪去。
华霁遥遥地伸出那莹且长的手指，相思入骨，甚至于在那一刹那什么都不想再去想。
他想要触碰那泛起微微波澜的死水，然后在相离咫尺之远之时，那原本流淌着的死水突然猛地向两边撤开而去。
就像是有人操控着一般，生怕那个枯寂的少年做出傻事。
华霁苦涩地笑了笑，看着那样“通人性”的死水，终究还是收回了手指，继续诉说道:
“阿澜，我知道你在。”
“既然你不愿意我这样做，我便不会再这样做。”
“只是，纵然做了这天帝，三万年的时光还是太长太长，这一颗思念你的心，都快令我发疯。”
“阿澜，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回来。在那死水之底，你要好好的，我会时常来看你，只希望你别太闷了！”
……
华霁一向沉静的性子，竟也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直至这落日余晖倾洒在他那青俊的面容之上，晃了他的眼。
他才轻轻站起身，与那个相隔着死水而见的人告别:
“阿澜，我走了，再见！”
“你要好好的，无论多久，我都等着你归来。”
留恋的话落，寥落的人影终究还是轻轻散去。
死水，死水，终究再次恢复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