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惊恐被老妇人捕捉到了，但她仍然没有停，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以为短暂的一生见不到你了，见到后大概就没奢求了，可以安心去死了。”
不要讲那么快，他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在讲什么，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不是说他的娘早就死了吗，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他娘！
“我……”
“不用你还是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反正是挨不过今年了。”
早就该死了，要不是想着还有个孩子没见过，有生之年想见一下，她怎么可能撑的下来，现在见到了，大概就没有奢求了，也该死了，救不回来了。
“你讲的话我没有理由相信，也没有理由不相信，我需要想想，你先不要讲话了。”
再讲下去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去思考了，很痛苦很痛苦的感觉。脑袋快要炸了，这么多信息忽然向他砸来，说真的，他还只是个宝宝啊。
“也是，川流岛的人一般到十四岁才会知道川流地下的情况，你这么小不知道是应该吧。知道也没用，反正也进不去，进的去也没用，反正也没叶家人。有也没用，反正你也不认识。”
并没有理会小不二的话，老妇人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被拷着的的——现在知道是个女人的人艰难的朝他们看过来，欲言又止。
又说了很多很多小不二这个年纪接受不了的话，老妇人终于停了，看向小不二，“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冷静一点，这个年纪有你这样的表现我是第一次见，不愧是他的儿子，可惜他死的早，不然她的下场不会这样惨。”
“那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停顿了一下，老妇人问他。
小不二长长的呼了口气，走到被拷着的人面前，说：“和你讲了几次话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叫什么呢。”
两个人都有些愣了，也没想到小不二会过来问这个问题。
“恋杍。”
恋杍念子。
“很温柔，很适合你。”小不二忽然笑了，“那……她说的是真的吗。”
恋杍顿住，想摇头，但是没有做到，她还剩下的那只眼睛很湿润，破碎的耳朵里面有什么在吵闹在嗡嗡响，但她还是明白自己的心。
这是她的孩子，连出生都没有看过他的孩子，只在梦里见过那么多次，可是真见到才知道，他远远比梦里的孩子要精致要温柔要真实，让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到一次就够了，可是他每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会开心的，人都是贪婪的，有了第一次，就想要的更多，她是想见他的，她知道。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活不了多久。有些事还不如不说。
她最痛苦的是眼睛没有耳朵没有都不算什么，只是手还在也没有用，不能去拥抱他，不能去摸他的头，不能去给他添一件冬天穿的衣裳。
叶家啊，真是个恶毒的家族。这个时代，也是个恶毒的时代。
“抱歉呢小初浔，我不是你娘亲。”
无论如何，也想去摸摸他的头，看看他的个子到了自己哪里，这是作为母亲最基本的渴求吧，可是啊，可是，她还是没有承认呢。
小不二眼里有那么一丝期待，消失殆尽。
“其实，如果你是我娘亲，我应该会很开心的。不过，如果是你说的话，我就相信，没关系，是也好不是也好，我都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不用了。”恋杍笑笑，“你只要做个温柔的人，过好一生就可以了。”
像是遗言一样的话让小不二有些不适应，刚想说什么，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小不二回头看了看，见是满身伤的少年吓了一跳。
“二粱你怎么了！”
“后面，追过来了。”
小不二还有些分不清楚状况，就见老妇人眼疾手快的按下墙壁，墙壁出现一个不大的洞，把两人塞了进去，又关上门再去做出给恋杍上药的动作，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很神奇的，少年和小不二在里面还能看得清外面的一清二楚，只不过空间有些小，两个体积不大都有些挤，估计大人的话只能躲一个。
下一秒门就被踹开了，小不二见是自己的太爷爷，还有些懵。
“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进来。”
“这是你的地盘，谁会敢进来。还是你自己没本事，让别人偷摸进来了。”
老妇人讽刺的话让叶老爷子差点炸了，眼里顿时就冒火了，“说话给我注意点，要不是看你是生我的人，你现在的下场会比她还惨。”
老妇人脸色还是麻木的，也没看叶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说：“宁愿不生你这种。”
叶老爷子有点炸，但总算是忍住了，因为他想起来他进来的原因。
“你们真的，没看到一个少年吗。”这话问的是恋杍，恋杍没去看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房间是最后一个，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开玩笑，这是你的地盘好吗。
“贱人！”
啪！
辱骂了一声同时是用尽力气的一巴掌，恋杍嘴边顿时多了很多血，吐了口，牙也掉了一颗。
啪！
不尽兴一样，叶老爷子又甩了一巴掌过去。
小不二在里面看的揪心，差点就冲了出去，但是衣服被一个力量不大的手拉住了。
“阿浔，别冲动。”
少年奄奄一息，看的小不二又是一阵揪心。聪明的他懂得，也许这个时候他们出去，可能都会没命。
平时见面不多但是看起来很是慈祥的太爷爷这个时候在眼里比魔鬼还魔鬼，小不二只好捂着嘴，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
“小贱人，既然找不到人，那你就去死吧！”
也是很神奇的脑回路，叶老爷子没看到人第一时间不是去找，而是把火撒到了别人身上。
老妇人站到了恋杍跟前，“你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刚治疗，承受不住你再一次的折磨。”
“那就去死好了。”
“人都死完了，你就没可以折磨的了。”看啊，你的子孙们的媳妇，不都是以这种极致的痛苦被折磨而死的吗，只有恋杍撑的时间久一点，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呵呵。”
冷笑一声，叶老爷子看了看老妇人，还算有些良知，毕竟对方是自己娘亲，没有动手打人什么的，而是把老妇人抱到了门外，再把门关起来，任她怎么敲门都不行。
进不来了，老妇人知道。
恋杍这一次，可能是撑不住了。
可是，里面还有两个人……把他们藏起来真的好吗，给他们看到这样，大概会成为一生的阴影吧。
只是老妇人也没有想到，里面是怎样的惨状。
叶老爷子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刀，一只手捧着盐，表情淡漠的，刺进去，拔出来，撒点盐，如此反复，面无表情，全然不顾恋杍痛苦的呻吟。
到了后面叶老爷子似乎不满意这样做，刺进肉里的刀变成了割肉。
轻轻的，轻轻的，从身上割下一块肉，然后撒盐。
先是从腿开始，一只腿就眼睁睁的被割的只剩下骨头。
然后……恋杍就在这样的极致痛苦中死去了，叶老爷子还切了一声。
那是怎样的痛苦，大概没人能去体会。
那个时候，小不二在墙里面没有漏掉一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他看到恋杍死之前那只算是有了一些光彩的眼睛在看着这边，他似乎还看到了恋杍略带一丝满足的微笑在跟他说要做一个温柔的人。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那是他第一次哭，从此以后到那么大再也没有哭过，两只手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手和舌头被咬出了血，并没有太在乎，好像放开了自己会忍不住喊出来。
浑身发抖，也没有人可以体会，那个时候小不二是什么心情。
其实从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这个不愿承认自己身份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娘亲啊。好不容易有了娘亲，真的是好不容易，却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了自己面前。
经历过这样对待的人，是要多温柔，才能说出让他一直温柔下去的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好痛苦，太痛苦了，以至于出去后，连续病了一个月。
恋杍肯定是有遗憾的，不二也有。但这都无法弥补了。
“不要多想了。”
熟悉的声音把叶神从那场噩梦中拉回来，他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少女，一笑，说没事。
狼千言呼了口气，“我们应该下了很多层了吧，大概还有多久可以到最下面，那个老妇人还在的吧。”
“嗯，还在。大概还是二十层左右，没事，很快就可以到的。”
点点头，狼千言心里苦有数了，就没多说什么，拍拍叶神肩膀，说不出安慰的话，但他应该都懂。
其实叶神自己的事并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的娘亲死的很可怜，其他的都没有。然而他眼底的那一抹忧伤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也是，如果是自己的娘亲，自己应该会更加的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