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姜诚怎么说服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由他设计出来的枪械和法阵造成的。
面前出现的惨烈场面，很大程度上与他自己有关。
姜诚，这一切……你都脱不开干系。
这样的景象看得越多，姜诚的内心就愈发得纠结。
他明白战争的残酷，仅限于在理论上。
姜诚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战争的残酷。因为他的身上不仅仅有着属于自己的记忆。
还有另一具身体。
他的所思所想，绝对不能再局限于自己的前世，这些姜诚都明白。
但……他还是做不到一下子就接受战争。
就如同他第一次在聆雪阁尝试杀人一样。他本可以直接取下穆川的性命，杀光他的所有手下。
他也可以杀掉穆峰，杀掉龙山。
在帝都，他可以杀掉穆长风，杀掉云天，杀掉穆王府里的所有人。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多少现在的局势。但至少现在的自己，不会纠结于眼中看到的场面。
月姑娘说得没错，自己太善良了。就算是对敌人都不会痛下杀手。
以她的话来说，真是有够蠢的。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姜诚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关于这个问题，自己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从极北之地到帝都。
几个月的时间内，姜诚每天都在质问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做不到痛下杀手？
明明自己拥有如此庞大，如此难以想象的力量。
很多的局面，明明只需要承认自己杀人，就可以彻底改变。
但他一次都没有这样做。
一次都没有。
和人们口中的懦夫一模一样。
连杀人的勇气都没有，拿什么去更进一步？
为什么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为什么……
为什么！姜诚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向爆炸区中的惨剧。
在法阵的轰击和火枪的火力覆盖下，短时间内穆家的军队还无法直接到达城门的附近。
就算到了，也至少会损失不下一千人。还未开始交锋就损失几千人，已经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了。
“周峥，这里交给你了。我……”姜诚还想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口了。
“姜先生，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看到姜诚的脸色有些差，周峥急忙问道。
“没事，就是这几天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守好东门，不要让穆家攻占了。”
“好！”
……
皇城之中，姜诚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角落里面。
刚才的景象挥之不去，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徘徊着。
他想要摆脱掉，但是一闭上眼那些景象就又出现了。
姜诚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流沙池里，自己越逃避，越挣扎，就会越陷越深。
直到……自己彻底被淹没，彻底失去方向。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声音把姜诚暂时从那些画面之中给拉了出来。
“……月姑娘？”
站在姜诚面前的，正是月灵。
“我说，你又怎么了？像个自闭症儿童一样躲在这里。”月灵白了姜诚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才一会儿功夫人都不见了。还要我一间一间宫殿地找过去，你还真够能耐的！”
“沉雪忙着指挥大军脱不开身。你倒好，躲在这里偷享清闲。”
“月姑娘，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啊！”月灵看着姜诚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你是第一次看到战争的样子吗？”
“嗯……”
“……好吧，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了。”
“但是……”月灵继续说道，“前方的战士在浴血拼杀的时候，你躲在这里叫怎么回事吗？”
“我的法阵和火枪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很多人了……”姜诚看向了月灵。
“你！你的原则还真是让人头疼……”月灵有些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差点忘了这家伙的奇葩原则了。
“又不是你杀的，你纠结什么啊。那只是你发明的东西，只不过被用来做战争的武器了。”
月灵坐到了姜诚的身边，拍了拍姜诚的肩头。
“而且，如果没有你的这些东西，守军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守住城门的。”
“要是这场战役沉雪输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我可不觉得穆家会心慈手软地放过大家。”
“篡位成功之后，必定伴随着血腥的屠杀，到时候死的人甚至要比这一场战役打下来死的人都要多。”
“这些你都知道，对吗？”
没等姜诚说话，月灵就自问自答了。
“没错，你当然知道。我一直觉得你可以看透大多数的问题，懂得权衡利弊。”
“我就说一个例子吧。难道你会不知道火枪和法阵会用于战争吗？”
“你设计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对抗穆家吗？”
“除非你设计出来的是烧火棍，是鞭炮。否则哪里有不死人的？”
“显然，你很清楚……这会杀了很多人。但是，你还是把它们造出来了，为什么？”
“因为不把它们造出来，会死更多的人。”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用来杀人。”
“但这是战争。战争一定会死人，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死一个人是死，死一千人，一万人也是死。这和数量无关，除非你能保证两军大战一天，一个人都不死。”
“但这可能吗？”
“姜诚，这是不可能，也做不到的！”
“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尽可能地让战争快些结束。快一些获得胜利。”
“你没必要带着这种负罪感。这个罪不该由你来担着。”
“你可以坚守你的准则，但是你违背不了最为自然的法则。”
月灵站起了身，伸出了手。
“现在和我重新回去，穆家的人已经冲到城门之下了。”
“你不杀人也好，把他们都打飞就好了，就算他们被打飞的时候被什么击中死了也不会算是你的。”
……
姜诚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月灵的手。
“月姑娘，谢谢。”
“要谢我的话，就速度快点。”
“为了找你，我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