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束看苏苒苒那越走越远的身影，想跟上去，脚步怎么也挪不开，消失在拐角处前，她似乎有些不舒服……
手扶了一下玻璃墙。
然后是电梯打开的声音。
又合上。
“不跟上吗？”
顾宥辞说话太淡。
让人分不出是何种喜怒。
陈束却被这道声音唤回了神志，他脚尖僵硬，转身之时，有些迟钝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顾宥辞，只见顾宥辞眼皮低下，“你可以请假。”
请假……
意味着还可以回来。
他可以不受到苏苒苒的连累。
安静了大约半分钟。
“……不。”
陈束声音有些晦涩难听。
像是沉默了太久。
这时候，他忘了保持一贯的冷静，此时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谴责与凌迟。
陈束敛去那些犹豫的情绪。
好几次。
他终于摸到脖颈上的带子，慢慢取了下来，上前几步。
双手将工作牌轻放到桌上。
顾宥辞眸色未变。
就算是再没想到陈束的反应，作为上司，也不会在此刻露出多惊讶的情绪。
“这是你的意思？”
“……是。”
“怕顾总为难，我愿意……主动递交辞呈，辜负了您这些年的栽培。”
“对不起。”
陈束感觉自己费了全部气力。
才说出这些。
可没想到——
“我不会追究苏苒苒的责任。”
顾宥辞打开笔帽，在未处理的合同上浏览，“目前她为我确定的事情有益，陈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原谅苏苒苒的其中缘由……
并不仅仅是因为陈束。
幕后主使人的身份……还有今天苏苒苒的赴约和坦白，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陈束无错。
顾宥辞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知道。”
陈束好半晌才讲话。
语气近乎轻微：
“可是我发现，我错的太离谱了，我无法在面对自己感情的同时……第一时间选择相信顾总您，比起猜测您是否追究，我刚才第一时间想的是，带我的妻子离开。”
“错了错就是错了……”
他一一条理清楚地说着。
“因为我的无心之失，让顾总费心这么久……如果还在您身边，我只会觉得良心不安。”
“那么，我愿意退出这个金牌秘书的位置。”
陈束说完退后几步。
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顾总。”
“顾氏的损失，我承担不起，但我会尽力……”
“不必。”
顾宥辞神色沉静，看向一言未发的何子岩，“去处理陈束的交接工作。”
“……是。”
何子岩只能这么说。
他是第一次明显的感受到——
顾宥辞在挽留。
可惜陈束已经被自己的情绪全然淹没，一心想走。
当然。
苏苒苒也是一个原因。
陈束……
放不下她。
毕竟是真心喜欢的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每个人的人生抉择不同，或许对陈束来说。
离开是一种解脱。
“……谢谢顾总。”
陈束弯腰的姿势持续了很久。
他不太知道自己离开的心情，脖子上没了束缚，也没有了重量，好像失重了一样……
有点无法承受。
“陈秘出来了！”
“苒苒姐刚才怎么一个人走了啊！她还怀着孕呢！陈束你也是！”
“真的……还差点摔了！”
“苒苒脸色好像也不太好，我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匆匆忙忙就下去了，这会儿应该回家了吧，陈哥，你们吵架了吗？”
“人家怀着孩子呢，本来难受反应就多，年纪小难免娇气嘛……”
陈束默默越过众人。
进了电梯。
有人工作繁忙，先按了楼层的标志，隔绝了门外的人声。
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电梯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陈束一直是温和好说话的性子，开得起玩笑，也很耐心，今天就和被夺舍了一样。
还是一个女组长关心般地开口：“陈秘书？”
“你没事吧？”
“需要帮什么忙吗？”
陈束只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没有说话，电梯很快到了，身边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一个个下去，到一楼的只有他一人。
他缓步出了电梯。
一步步走到闸机前，按下感应开门键，然后转身看了眼。
这次……
他也进不去了。
今早来的时候，他还带着工作牌下来接何子岩，转眼之间，变成他在大门之外。
陈束扫视一眼大堂。
想记住这个，他待了近乎十年的地方。
没想到——
等候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女孩儿脸色非常不好，捏着裙角却没有动，前台小姑娘正在给她送水。
“……谢谢。”
“你去忙工作吧……我就坐一坐，等……”
苏苒苒余光打量到熟悉的人。
陈束正静静看着她。
她手一抖，慌乱地站起来，热水撒了一手也没发现。
“妈呀！”
前台连忙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苒苒姐，我没拿稳，没吓到宝宝吧！”
陈束已经走了过来。
忽视苏苒苒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样子，接过前台手里的纸，给她擦了擦沾湿的裙角。
“陈束……”
“你怎么下来了，是不是顾总……”
“顾总什么都没说。”
陈束打断了她，也不过问她为什么还在，“是我自己辞职了。”
苏苒苒咬了咬唇。
眼前的景象似乎都看不清了。
蓄满了泪水。
前台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回到了工位，撑着头，觉得刚才陈束给苏苒苒擦衣服那一幕，十分贴心，忍不住笑了笑。
陈束朝大门走去。
苏苒苒连忙跟上。
他没有拒绝，却也不等她，她没有任何怨言，只好自己小心翼翼下了阶梯，不敢太快了，语气试探道：“你要去哪里……我……”
“送你回家。”
陈束安静看向她。
只一眼，苏苒苒如同被狠狠捏了把心脏，“……好。”
现在还不是下班时间。
路上的车子尤其少，陈束脚步放缓了，发现一辆对面车站驶来的出租，他伸手示意。
司机停下来。
“人行道过来吧！掉头太远了！”
“走吧。”
苏苒苒只顺承他的话。
她默默快走几步，牵到陈束的手掌，语气轻了好多，“你以前都牵我……过马路。”
陈束沉默不语。
任由她握着。
苏苒苒不想在外面说不好的话，却对他辞职的事情耿耿于怀，红着眼道：“今天早上我去做b超的单子，放在家里了……宝宝大了好多。”
“我一会儿回家拿给你看，行吗？”
身边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
市中心是聒噪的。
但陈束的沉默，让苏苒苒觉得太安静了，她心脏十分难受，但还是一点点找话题。
说多了一点。
“刚刚我查过了，宝宝出生一年之前……不可以离婚，我不和你争抚养权，要是耽误你……”
苏苒苒忍着万般不舍。
说了这个话题。
可没注意到——
不远处，一辆以百码速度急速冲来的车子，从拐角处冲出，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不偏不倚，距离出租车还剩十米不到的距离……
“喂！躲开躲开！”
出租车司机吓坏了。
陈束猛地回头。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道力气狠狠往后推，他狼狈不堪地摔在路口的人行道灯旁，眼前只窜入一道车影。
砰——
一声巨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