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哥哥，能借我纸笔一用吗？”
“你要做什么？”
“我想给翎霜姐姐写封信。”
说到这里，玱玹心里莫名烦躁：“那不用了，她收不到的。”
玱玹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她有些不服气：“可我方才还看你……”
平复了心情，他耐心解释着：
“她收不到的，过去三百年里，我每隔几日就会送回去一封信。但迄今为止，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
玱玹端起酒壶闷了一口：“之前看翎霜的样子，她也不知情，怕是还以为我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要给她写信呢。”
“她在陵园，许多事都身不由己，那些信件，想必是被王叔们扣下了。我还时不时给她送去一封信，不过给自己一个念想罢了。”
悲从心起，玱玹取出洞箫吹奏。
阿念听着清越的萧声，语气带着炫耀：
“父王精通音律曾亲自教导哥哥。哥哥虽然不能和那位青丘公子，不对和翎霜王姬相比，但也不弱。”
萧声悠长，引来了一艘华丽的大船。
……
因着辰荣馨悦和涂山璟的帮助，玱玹也得以和赤水一族交际。
亭中，众人围坐。
席间，防风意映到来。看到两人坐在一处，小夭忽然想起了翎霜之前的叮嘱：
“……之后你要如何，全看你自己。只是千万记得莫要损了自己的体面。”
她何尝不知人言可畏，如今涂山璟还和防风意映有婚约。自己和他，走得太近了。
辰荣馨悦忽然提起两人的婚事，不止涂山璟脸色僵硬，小夭也借故离席。
提及喜事，辰荣馨悦又将话题扯到了赤水丰隆身上。
“哥哥，前几日我听母亲说她想让你和那位近日名声大盛的西炎王姬接触，你知道吗？”
不等赤水丰隆接话，她又道：
“听说她在琴上的造诣同样不凡，到时候你去找她可得带上我。也好让妹妹我和嫂嫂好好请教请教。”
听她越说越不对，赤水丰隆连忙阻止。
“馨悦慎言，那是王姬。”
之后他又起身赔罪：“抱歉，诸位。小妹素来心直口快惯了。”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已经过去了，谁料辰荣馨悦喝了几杯酒，还非得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哥哥就和我说说嘛，我实在好奇。”
无奈，赤水丰隆只好称了她的意，只求跳过这个话题。
“母亲确实和我说过，但结果犹未可知。”
“我又不是问母亲的意思，难道你没看中，他们还会逼你不成？我未来的嫂嫂是谁，可是你的意见最大。”
她不依不饶，赤水丰隆只好答道：
“翎霜王姬确实精彩艳绝，但我身为赤水一族的少族长，婚事自然是要看父亲母亲的意思。”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坐这些人又岂会不明白他这是很满意，还有些期待。
玱玹此时的身份是浩翎青龙部子弟，没有一点立场反对这些世家大族对王族若有若无的轻视。
为了和赤水一族的合作，他也不能表现出一点对赤水丰隆看中翎霜的不满，只好一口接一口灌自己酒。
不多时，一壶酒已经见了底，方才离去的小夭也回到席上。
她回来时，也隐约听了几句他们的谈话。对于翎霜和赤水丰隆结亲，她莫名的抗拒。
从小，她就觉得翎霜姐姐眼界高远，胸怀大志。若是这般草草嫁人，也太可惜了……
“这位郎君怎么不举杯？”
辰荣馨悦提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夭连忙端起面前的酒杯。
“来。”
……
相柳忙于筹备军饷，时隔多日再次回到海底的家，就见翎霜身边放着一张字条。
拿起来看了上面的内容，他神色不愉。
俯身轻轻捏了下翎霜的脸，又心疼地用灵力给她缓解泛起的红印。
“真是欠了你的。”
几日后，从汀兰那得到自己放在山下那条裙子已经被取走，翎霜不由得露出喜色。
得知小夭马上就要变回女儿身，翎霜特意从库房翻出了之前西陵珩送来的布料。
自从陵园立起她的墓碑，翎霜就将她之前送来的东西都用灵力保存了起来。
三百年过去，这些布料依旧和刚从织机上取下来时一样鲜艳。
前几天，她和汀兰用这些布料帮小夭做了件衣裙。
小夭的回归典礼自己去不了，将它送去，也是一份心意。
可惜陵园依旧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偶尔会给汀兰透露些消息的那个侍卫也被调到了别处。
眼看她和西陵家的联系加深，西炎王也出手加重了封锁。有关玱玹的东西一律不许出入，想送东西去浩翎更是妄想。
无奈之下，翎霜只能改了说法，先把它送到朝云峰，再托西炎王后给自己留下的暗卫将它送到西炎边境。
再远的地方他们也不能越过，于是，翎霜找机会回了趟自己的身体。
相柳不在，她便翻出纸笔给他留了个信。笔画排布间，另一只手还揉捏着自己腰间禁步下坠着的羽毛。
匆匆写完，翎霜一刻不敢耽误，匆匆加了句什么，灵魂就回到陵园的身体上。
取到衣裙的相柳走到深巷，再出来时，又变化了一次容貌。
翎霜特意加的那句话无疑起了极大的作用。
这些日子相柳每走一段就换个样子，一路上都没被人注意，连进入五神山结界时，有翎霜改过的羽毛，他也没受伤。
距离回归大典还有一段时间，小夭和玱玹也到达了玉山。
瑶池前，王母探了小夭的脉，收回手道：“只要你留在玉山，我可以重新帮你恢复高深的灵力。”
小夭不愿，她也不恼，只是让她先去瑶池恢复容貌。
等她从瑶池出来，王母上下打量着已经长大的小夭，声音戚然。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三百年过去，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说着，她垂下眼眸：“三百年前，我上一次收到你外婆的信，说是翎霜长大了不少。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小夭听她这么说，忙问道：
“师父，您……您认识翎霜姐姐？”
“嗯，她是你师姐。”
摸了摸小夭的脑袋，王母的眼神似乎在隔着她看向另一个人。
“我的寿命只剩一两百年了，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等不够五百年了，让她来一趟玉山。”
看着王母祈求的眼神，小夭当即答应下来。
但想起翎霜现在的处境，她还是犹豫道：
“不过师父，翎霜姐姐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我也联系不上她。”
“这话怎讲？”
“就是……她现在在西炎山的陵园……”
听完小夭的讲述，王母眼神飘向远方，声音也随风飘散。
“罢了，你尽力就好。”
等到大典这日，相柳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出现在人群之中。
看到玟小六穿着大红色的礼服在外等候，他扬手一挥侍女们迷晕。
看到从暗处走出的相柳，小夭脸色一变。
“你不要命了，要是你在五神山出了什么事，你要翎……”
她说着停了下来，显然想到了有些话不能在这说。
“给你，阿霜让我送来的。”
相柳将衣裙递去，小夭才刚接过他便离开了。
小夭摸着衣角上的凤凰花纹，眼含思念。
听到相柳对翎霜的称呼，她疑惑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挨个叫醒地上的侍女，发现她们竟然都像失了记忆一般。
小夭将衣裙展开，搭在架上，示意侍女们帮她换上。
“殿下，这礼服虽然华贵精美，可现在来不及再去向陛下请示了。”
“父王同意的只有那套被毁了的，既然它已经坏了，那穿哪件不都一样。”
她说着，已经开始解着身上的扣子。
侍女们见状，也只好帮她换上那件王姬自己拿出来的礼服。
大典时，一身青冥色浮光纱曳地裙的小夭缓缓走上高台，看着酷似爱妻当年装扮的小夭，浩翎王动作有些迟缓。
大典之后还有晚宴，不过中间还是有一段间隔的时间。
明瑟殿内，小夭和浩翎王对坐。
“父王是想问我今天的裙子是哪来的？”
“嗯，但你若不愿，不说也行。”
“我愿意和父王说的。那是我一个姐姐托人送……到玱玹哥哥那，他又给我送来的。”
在清水镇这些年，小夭帮翎霜隐瞒身份已经成了习惯，她下意识便对浩翎王说了谎。
看出她的心虚，浩翎王直接点破。
“是那位翎霜王姬？”
小夭虽然没有回答，但浩翎王已经从她不住绞着衣角的小动作上看出了答案。
“看来还真是她。”
注意到小夭越来越紧张的表情，浩翎王轻拍了下她。
“别担心，爹爹没有生气的意思。我对她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她送你这件衣服，用心良苦。”
听到父亲认可自己的朋友，小夭很是高兴。
“翎霜姐姐确实对我很好，这些年，她帮了我许多……”
……
完成自己的任务，相柳毫不逗留，迅速返回海里。
看着躺在玉床上的少女，相柳缓缓俯身。
唇瓣相接，相柳再也忍不住，撑在翎霜身侧的手上浮现青筋。
等他直起身来，翎霜原本微微泛白的嘴唇已经变得嫣红。
“阿霜，我们从小就在一块，以后也不分开。”
另一边，小夭和玱玹对坐。
“明年姑姑的忌日，我要站在朝云峰上。”
提起母亲的忌日，小夭移开视线，脸上露出忧伤。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回去祭拜过母亲。”
“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回去过。只有翎霜祭拜，想来爹娘，姑姑，奶奶，还有大伯二伯他们泉下有知，怕是会怪罪我们不孝吧。”
小夭想起当年西炎山陵园的凛冽的寒风，握住了玱玹的手。
“玱玹，我们，一起回家。接上翎霜姐姐，回朝云殿。”
……
又是冬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在陵园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翎霜开了正对庭院的那扇窗子，盘膝坐在窗下，十指纤纤，抚过七弦。
汀兰端来一盏茶，轻轻放在一侧桌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经过那次给小夭送衣裙的事，翎霜不愿之后自己再做什么都让相柳担着风险，和西陵家联系也积极了不少。
西陵缬给自己留下的产业大都在西炎城里，这些年自己被困在陵园，不愿冒险，便甚少过问。
有了西陵家的帮助，翎霜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将这些产业握在自己手里。以它们，还有西陵缬给自己留下的汀兰一干人为基础，翎霜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
一年多过去，可谓成果显着。
不提山下的产业，单这陵园，她就换上了不少自己人，出入还是麻烦，但消息传送却方便了不少。
瞥见院中一人顶风冒雪而来，翎霜停下手上动作。
来人是暗卫中被自己安排在陵园的一人，他这一批人，每日都会借着换岗的机会，来向自己禀报一些消息。
他进到正厅，翎霜已经坐在上首。
“主上，陵阳城里的生意，刘家想要与我们合作。岸大人说问问您的意思。”
“真是拘束，我可不信她自己没有决断。”
翎霜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桌上：“刘家，是防风家下面的家族吧。不借着这机会讨好防风家，来找我们合作，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是要谨慎的时候，就拒了吧。”
“前些日子有人往在我们底下的商铺递了信，说是自己家人无辜蒙冤，想要以自己的投靠换得帮助。”
翎霜来了兴致：“信呢？”
接过属下递来的信，翎霜一目十行快速扫过。
“有意思，以他所说，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往咱们这送了信？”
“回主上，属下调查过，这人刚来西炎城没几天，往城里所有看起来有些势力的铺子都送了信。”
“这是广撒网，还是走投无路了啊？”
翎霜笑道，将信封搁在一边。
“还有什么？”
“今日，陛下在朝上当众宣读浩翎大王姬的来信，准许她回西炎山拜祭王姬大将军，许以重礼迎接。”
那暗卫等了一会，主上清冷如常的声音才传来。
“天寒地冻，汀兰给他倒碗热茶。”
“多谢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