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烛墨学派的发言人克利欧此刻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表着演讲，声音铿锵有力。
以至于下方博识学会的众人都受到感染，不断地鼓掌。
而公司方面则是一脸冷漠，时不时面面相觑。
“烛墨学派在博识学会中是搞印刷和宣传的，让他们来发表解说真是够难为。”
黑塔漫不经心地说，“通感学派其实最有话语权的，现在一言不发，看起来是和公司闹矛盾了。”
随后，她的手指在陆淮手腕上敲了敲。
“咖啡呢？给我。”
陆淮看了一眼台上口沫横飞的克利欧，又看了一眼完全心不在焉的黑塔，陆淮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态放稳，克利欧学士。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克利欧说了半天，整的跟搞传销一样只喊口号不说内容，通感学派的发言人本杰明·佛瑞德阴沉着脸走上去，从克利欧手中拿过话筒。
“直接点说吧，我们通感学派将开启新的技术研究。”
“而研究的内容，是原始博士曾经所拥有的引力捕获技术，将实现太空漫步的批量化应用！”
本杰明的这番话一出，倒是让正在喝咖啡的黑塔瞟了一眼。
而公司这边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市场开拓部主任，施耐德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通感学派明明保证会在这个……上个琥珀纪，对超距遥感的研究进行突破，怎么改变方向了？”
“谁能想到琥珀王会忽然落锤？琥珀纪会无预兆地开启？”本杰明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每一个琥珀纪本身就不稳定，本杰明先生，这不是借口。”
“可是这一次比之前最短的琥珀纪都提前了四十多年，这谁能想到？难道应该怪罪于我？”
双方争论不休，陆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怪我怪我。
我不该勾引琥珀王敲锤子的。
而就在这时，施耐德将视线投向黑塔这边。
“黑塔女士，十分冒昧，可以请您就此事说几句吗？”
听到这句话，黑塔也没多说什么，将茶缸放到桌上，转身就上了讲台。
看见黑塔上来，克利欧和本杰明赶紧让开道，并将话筒放回去。
黑塔目光平静地从会议室内扫过，当她的视线从谁身上掠过之时，那人的呼吸都会下意识地停滞一瞬。
“既然，让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
黑塔平淡地开口。
“也是想了想啊，说哪几句呢？那我就说这几句，我相信呢，这几句，也是比那几句强。”
“所以呢，今天我就先说这几句，如果大家觉得这几句不够全面，将来等我有兴趣了再补充几句。”
“我总结了，就是三点，这第一点呢，要我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第二点。”
“这第二点啊，我说了，让大家感觉，是不是，当然了，今天要说的，最有重量的是第三点。”
“而这第三点呢，他是什么？我们讲这个第三，又表明了，对不对？”
黑塔的声音在大会议室内回荡着，台下博识学会与公司等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陆淮以手捂脸。
他在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写的东西，被黑塔讲出来居然有那么点高深莫测了。
“那么刚才，我已经讲的很明白了。”黑塔耸了耸肩，摊开手，“就这样，有问题吗？”
台下寂静三秒。
随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就是黑塔女士的学问吗，我的水准果然还听不懂。”
博识学会的众人们面露懊恼之色，但依旧用力鼓掌。
而施耐德一脸惆怅。
哎，算了算了，她能够屈尊来参加会议，已经够给面子了。
而站在台上，黑塔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克利欧和本杰明，似是充满愉悦地淡淡一笑。
“好吧，既然是我答应了参会，那我好歹应该拿出一个答案来你们才会满意不是吗？”
“对对对，还得麻烦黑塔女士了。”克利欧在一旁赶紧点头。
黑塔没有理他，而是朝着台下的陆淮招手示意。
见状，陆淮也只能上台了。
“正好，我介绍一下，这位名叫陆淮，是我的个人助理，也是私人秘书。”说着，黑塔抓住陆淮的衣袖，拎着他的胳膊挥了挥手。
“跟大家打个招呼。”
呆若木鸡的众人直到陆淮说出一声“嗨”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鼓掌。
“黑塔……女士的秘书？”施耐德旁边，托帕不可置信地捏着扑满账账的脑袋，“这是可比空间站还不上贷款还要炸裂的消息……”
其余的人更是震惊。
这人是黑塔女士的秘书？
他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能耐？做出了何种惊天的研究？
难道说天才俱乐部第85席诞生了？
有人开始懊悔地抓头发，为什么刚进空间站的时候就没猜到这个青年的身份？还搁那儿把人打量了老半天。
施耐德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这会儿细细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黑塔女士莫名其妙问他要一个莫名其妙星球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录像，还答应了参与会议，后面忽然还把参会地点改到了空间站上。
不会都是因为这个小……青年吧？
“总之，以后涉及到与我直接相关的事情，先问过我的秘书就好。”
“各位，理解了吗？”
台下寂静无声，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而黑塔则是略显满意地笑了笑：“理解了就好。”
说着，她拍了拍陆淮的胳膊，随后转身便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黑塔离开的背影，陆淮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全场两百多只眼睛此刻正在直勾勾盯着他。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想了想黑塔说的话，陆淮只能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
“当然，当然！”本杰明抢先一步，“关于之前的论题，我们想要获得黑塔女士对于我们研究方向的认可，只要她点头了，我们就能够获得研究的资金。”
“陆淮先生，您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可是遗失的技术重现的机会！”
台下，施耐德此刻正扶着额头。
实际上公司并不缺这些资金，他们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和黑塔女士见面，希望能够多多拉近公司和天才俱乐部之间的关系。
毕竟对于整个俱乐部来说，黑塔已经算是足够平易近人了。
看着眼前一脸热切的本杰明，陆淮有点发愁，他仔细地想了想黑塔之前说过的话，忽然眼神一亮。
“嗯……该怎么说呢。”陆淮笑了笑，“实际上，黑塔女士也说过，她还挺喜欢你们博识学会，觉得你们算是一群有趣的人。”
陆淮的话让面前的本杰明愣住数秒，脸上的表情从呆滞瞬间变成狂喜。
“施耐德先生，你听到了吗！”
“这就是认可！你必须付钱！”
……
会议结束地没头没尾。
陆淮觉得这压根不能算是会议，分明就是来要账的。
当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博识学会的十几人却是久久未散。
陆淮注意到他们时，这些人正在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包括本杰明和施耐德在内。
那目光让陆淮感到身上有鸡皮疙瘩起来了。
“有事吗？”虽然感到不安，但陆淮依然保持着风度开口询问。
他是黑塔的秘书，面子可不能掉。
“其实我们有个冒昧的问题。”本杰明问道，“在您看来，我们，博识学会，和天才俱乐部之间，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一句话把陆淮给问住了。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因为他压根不知道。
这些人已经以为他是天才俱乐部第85席了。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陆淮只能庆幸自己之前看过博识学会的资料，随后他拉开椅子，面对着这数十人坐下。
“我明白，天才俱乐部内某位大佬曾经说过，博识学会是一群乌合之众。”
陆淮一开口就是一句暴击，本杰明等人差点背过气去。
“但当然，天才的眼界实际上各有分别，黑塔女士就从来没有看不起各位，不是吗？”
“如果要进行类比的话，实际上我一直认为博识学会的存在，和天才俱乐部曾经的第22席，利尔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话一出，博识学会的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利尔他是谁？那可是让天才俱乐部声名远扬的存在，甚至当初都是为了寻找他去世之后的替代者，才找上了如今的黑塔女士。
能够和他相提并论，那本身就是莫大的荣幸，甚至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天才俱乐部第85席（嘘），黑塔女士的私人秘书！
“天才俱乐部无疑是一座巍峨的高峰，然而它离世人实在过于遥远，若没有利尔他，众生甚至不知此高峰尚在何处。”
“利尔他与天才俱乐部的众人一样，有着超凡的智慧，然而他将自己的一生都花费在了帮助他人身上，而也正是因为他的大公无私，银河文明才能够实现多次的跨越。”
“我也始终在想，博识学会，天才俱乐部，他们本质上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到后来我才明白了。”
“世人的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不同，而非凡之人的眼中，星光也闪烁着不同的色彩。”
“博识学会的众人们思考的东西是科学，是进步，是文明的未来。”
“而天才俱乐部的各位，他们清醒地认知到自己的愚钝。”
“但让他们认知自身愚钝的，乃是博识尊，他们的脑海中，永远在构建着一个常人的思想甚至无法窥见一孔的高维世界。”
陆淮缓缓地说着，博识学会的众人保持着沉默。
“所以，我一直认为，能够让文明跨越，科技突破的，只能是博识学会了。”
“因为天才俱乐部中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利尔他出现，这一艘方舟，已经驶向了星海的深处，他们垂眸的，是整个寰宇。”
和煦地笑了笑，陆淮说道：“我们总得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不是吗？”
博识学会的人此刻脸色略显沉重，尤其是通感学派的本杰明。
他们因为发明了联觉信标而在整个学会中拥有了最高的话语权，公司也将资源大量倾注到他们这里，使得通感学派的资金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然而，对于天才俱乐部来说，联觉信标不过是以利亚萨拉斯在一百多个琥珀纪前所发明，距今已有万余年的老古董罢了。
他们总是着眼于眼前的难题，然而他们难以理解的是，众多在那些难题之上的难题，早已被天才俱乐部的人，轻描淡写地一笔划过。
或许真如眼前的青年所说，应当看清自己的立场，都应做好自己的工作。
“十分感谢您，陆淮先生。”本杰明站起身来，两只手紧紧与陆淮握在一起，“您说的没错，博识学会应当如此，若是天才俱乐部已然驶向了星海，银河的未来，我们应去开路。”
“您这样想实在太好了。”
陆淮松了口气。
看来说的勉强还行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本杰明在回到博识学会后，就开始大肆宣扬。
天才俱乐部第85席，心胸开阔，和善亲人，简直就是第二个利尔他！
送走了博识学会的众人，陆淮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总算是松了口气。
“说不错，你还挺会哄人的嘛。”
忽然间，脖子上的项圈传来黑塔的声音。
当陆淮反应过来时，呼吸灯已经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