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艽想的没错。
在他刚刚靠近洞府，还没有来得及走出乱石地，等在洞府门口原地处，翘首以盼良久的冯安早早的就看到了从乱石地中走出的前者。
来不及说什么客套话，冯安便走上前来，老脸愉悦的说道：“孔师弟，快跟我走，周长老出关了，周师妹已经到了炼丹阁，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孔艽听闻，也是笑容满面，一口答应，哪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炼丹阁方向火速赶去。
炼丹阁从孔艽自霜月坛回归以来，一直处于封闭状态。
因而他们也没有进去炼丹阁的机会。
今天孔艽与冯安双双去到炼丹阁。
其封闭了近两个月的大门终于开启。
两名负责炼丹阁守卫弟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样孔艽和冯安，也没有阻拦，便仍由两人进去了。
想必是周长老已经派人打过招呼。
孔艽两人也省去了一番解释的时间。
步入炼丹阁，浓郁的药香味扑鼻，孔艽摸了摸鼻尖，显得有些不适应。
他也好，冯安也好，还是第一次来这个炼制丹药的地方。
以往购买丹药只需要去宗门专门的供给丹药的地方就行，除非是来这里某个丹药师炼制定向性的丹药，没谁会来这里。
因而两人站在门口位置，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直至一位药童打扮的童子，走到两人面前，客客气气的问了一句：“两位可是孔艽师兄与冯安师兄。”
“是我们！”冯安客气的点头，挤出他招牌式的和善笑容。
“跟我走吧，周长老等待两位多时了。”童子也是回以冯安以微笑，脆生说了一句话后，便一路小跑到前方。
孔艽两人慢慢跟上。
一路弯弯绕绕，两人被带到炼丹阁深处，一处雅致的庭院内。
庭院两边篱笆里，各种灵药种植于其中，相比炼丹阁的药香，这里的灵药更多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孔艽猛吸了两口这清新的空气，感觉心旷神怡。
三人于门口位置顿住，童子停下脚步，客客气气的朝着堵在门口的屏风后面作揖道：“周长老，两位师兄已经带到了。”
“下去吧！”慵懒成熟的女性嗓音自屏风后传入孔艽耳朵。
而后孔艽又听到屏风后又接连响起周婷语没心没肺的欢快嗓音：“孔师兄、冯师兄进来吧。”
听得熟悉的嗓音，孔艽心中一定，与冯安对视一眼后，默默的绕过屏风进入其中。
却见屏风后雅洁的空间内。
周婷语正笑嘻嘻的和一名面容华贵，身着药袍的女子坐在一处。
女子年纪看上去并不大，气质很是雍容，眼神中浮现着些许沧桑，生有一双丹凤眼，神情间有些许疲惫。
想来是这两个月闭关炼丹，熬出来的疲态。
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她一身的贵气。
坐在那里，只是轻轻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眼里无意中透露的威严便让孔艽微微曲下了腰，不敢去凝视她的眼睛。
他和冯安一起，朝着女子行了一礼。
“外门弟子孔艽!”
“冯安！”
“拜见周长老。”
“不用客气，入座吧。”周尚香挤出笑意，以温和的嗓音让两人入座。
随即亲切的说道：“我方才听婷语说过你们两人了，霜月坛一行，多谢两位照顾了。”
“哪里的话，周师妹与我同期入门，互相扶持罢了。”孔艽客套了几句，可不敢因此托大。
“倒是弟子受伤，受了周师妹的照顾，该弟子感谢周师妹才对。”冯安更是老奸巨猾之人，对答如流。
周尚香笑而不语，目光又看向自己的侄女，温和的表情冷了下来，颇为埋怨的说道：“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到今天了才养轮三境。”
“你在外门胡闹也就罢了，门内好歹安全，也没有人逼你修炼。”
“这次你却是做得过了，就这点实力还敢出去乱跑，差点闯下大祸，你知道霜月坛此行有多凶险吗。”
前一刻还开开心心的周婷语，听得耳边姑姑长篇累牍的话，顿时如打了霜的茄子，蔫吧了下来，低垂着小脑袋呐呐说道：“我知错了！”
“不，你没错。我错了，姑姑就不该答应你母亲，接你来外门。”周尚香即便是苛责人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太多波澜，像是念经一般，喋喋不休。
“给你防身的东西，搁我这儿放了两年了，也不见你来拿，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既然我管不了你，只能把这事告诉你母亲了。”
“不不不！姑姑，我是真错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真的真的不敢了！”周婷语的脑袋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声音都带上楚楚可怜的哭腔了。
孔艽在一旁都听得头大，也难怪周尚香被气这么惨，摊上这么个侄女儿，养气再好的人都得气得跺脚。
这不，周婷语尽管嘴里认错，眼睛却悄咪咪的和孔艽对视了一眼，还抽空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让孔艽脸皮一抽，他知道，周婷语还会再犯的。
他太了解这小妮子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周婷语的表现哪里瞒得过周尚香，但外人在这里，她又不能太多苛责，索性装作没看到。
拿起茶几上的清茶轻抿了一口气，润乐润嗓子，她的声音又趋于温和。
“你们此行摘得的那一株并蒂冰芝，婷语已经给我过目过了。药性很足，确实能入二品灵药行列，于我有大用。”
“你们于婷语有恩，我也不占你们便宜。”
“是要灵晶还是其他的东西，尽管提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冯安鞠了一躬，真切的问道：“周长老，不知道并蒂冰芝折成灵晶，能值多少。”
孔艽瞥了一眼冯安，他明白后者的意思，他是在衡量这株冰芝的价值。
他大概率是不要灵晶。
“并蒂冰芝尽管只是二品，但及其稀有。相比其他二品，价格还要略高。”周尚香果然没有欺瞒，一五一十的将并蒂冰芝的价值和盘托出，而后补充道：“换成灵晶，三千是有的。”
“吸！”孔艽和冯安听得那株灵药的报价，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千，就算是我们三人分了，也能分到一千。”听得这个数字，孔艽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了。
一千灵晶，多少外门弟子穷其一生都没有积累到那个数字。
可能是因为这个数字是孔艽和冯安没有料到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用这个价值在周尚香那里换得什么东西。
周长老也不催促，端着茶水又饮了一口，脸上的疲惫愈加明显。
两个月的丹药炼制，不眠不休。
她是真的累了，还有周婷语这个不省心的侄女儿要教育。
要不是这并蒂冰芝对她有大用，她怎么也要明天才叫来孔艽和冯安。
气氛沉默良久，冯安是第一个开口的，抬起苍老的头颅，望着周尚香，声音颇为颤抖的说道：“周长老，弟子不要灵晶，想斗胆向长老求一枚蕴灵生丹。”
孔艽看着冯安不断抖动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激动。
一想到他之前曾经说过，他是年轻时受了挫，才导致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样的状态并不是无药可以的。
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求购一枚可以治疗他病患的一种丹药。
“冯安师兄之前说的，莫不是这蕴灵生丹？”孔艽暗自猜测。
周尚香听了蕴灵生丹的名字，眸子难得多大打量了一番冯安，见得他如此苍老的模样，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毕竟身为炼丹阁长老，有什么病症是她一眼不能看穿的？
在周尚香的注视下，冯安颤颤巍巍，大气都不敢喘，倒不是怕这个长老。
而是害怕周尚香否定他，否定蕴灵生丹能救他这件事。
冯安进二十年的努力，要是被周尚香否定，他估计会撑不下去。
毕竟她可是执炉长老，苍梧派丹道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都否定了，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治。
“你这是伤了本源。”冯安忐忑不安中，周尚香沉吟了稍息，适才露出笑容：“蕴灵生丹，确实能让你枯木逢春。”
得到周尚香的肯定，冯安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另一边，周尚香一语说完，长袖便是一挥。
咻！
一个精致的玉盒已经呈现在冯安面前。
“蕴灵生丹价值算你一千，你的要求我满足了。”
“谢周长老！”冯安颤抖的拿起玉盒。
连忙打开它，终于是看到了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那枚粉白色丹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两行热泪不受控制的从干瘪的脸颊留下。
“恭喜冯师兄多年夙愿得以如愿。”孔艽在一旁轻声恭贺。
“恭喜冯师兄，以后修行之路平步青云。”周婷语好像忘记了不开心，也适时出声，娇笑恭贺。
冯安傻傻一笑，平日里最油滑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是在场还有一人，周尚香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孔艽你的要求呢，是要灵晶还是要别的东西。”
孔艽抬头，恰好看到周长老那柔和中带着贵气的眸子的注视。
他却是犯了难。
并蒂冰芝价值不菲，他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要什么了。
提升修为的丹药？他如今有月轮印，修炼速度今非昔比，真没必要用并蒂冰芝这么大代价去交换这种东西。
法器，他也有广寒太阴经和降霜残经合成的上等法器。
再加上一个同是上等法器的青铜战戟。
法器只多不少。
功法，他如今修的广寒太阴经，那可是广寒殿的古老传承，没有比它更好的功法了。
因而功法也没有必要换。
道法更不用，他有月轮印和桂魄摧城戟。
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缺了。
周尚香也没有催促，任由孔艽去思考。
“要不交换一个保命的物件？”孔艽如此思忖，见识到外界凶险的他，深知人命如草芥。
霜月坛一百多个采药人说没就没了。
谁知道那种不可抗力的灾难会不会再次降临在自己头上。
保命的东西，自然是首选。
一念至此，孔艽已经有了定夺。
当即行了一礼，恭声道：“弟子修为低微，想向长老求一个保命的物件。”
周尚香眉头一掀，显然孔艽的回答出乎了她预料，她还以为后者会求一些提升修为的丹药。
听闻孔艽的要求后，周尚香略作沉默，眼神似乎是在回忆，稍息时候方才应道：“倒是有一个东西。”
说罢，她手掌一翻，一枚被白色不知名油蜡封存的黑色药丸出现在她掌中。
孔艽的目光当即锁定在了周尚香的手掌上。
同一时间，周尚香嗓音响起：“这枚丹药是我从一只半只脚踏入了升轮境界的黑泽玄鳞蟒毒囊里提炼出来的毒丹。”
“将油蜡撕开抛出，剧毒瘴气会顷刻间笼罩方圆百丈，养轮九境修士不跑快点都得栽，养轮九境之下直接会被毒气化为浓水。”
“半只脚踏入升轮境界的毒蟒里提炼出来的毒丹！”孔艽听到这句话时眼睛已经雪亮。
听到能威胁到养轮九境修士的性命时，更是面露渴望之色。
甚至是冯安听完都时脸色一变。
在他看来，这东西要是孔艽手里，说不定真能阴死养轮九境的修士。
他可是养轮四境就敢杀养轮六境的狠人。
“我要！”孔艽几乎没有迟疑，以笃定的声音回应周尚香。
“好，我会附赠你一枚解毒丹，服下后瘴气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毒丹虽强，在周尚香这个执炉长老这里也就这样。
因而她并无心痛之色，将毒丹连带着一枚绿色的丹药一起被她放入一个玉瓶里后，袖口一摆，药瓶已经放在了孔艽面前。
后者小心翼翼的收起药品。
脸上已经在阴恻恻的笑了。
有这种毒丹，再碰到像韩冬那样的凶人，他也有了保命的本钱。
接连送出蕴灵生丹和毒丹，本就熬了快两个月没合眼的周尚香也有些乏了，柔声朝着孔艽和冯安说道：“没什么事就各自离去吧，本长老有些乏了。”
孔艽早就看出来周尚香的疲态，他和冯安哪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起身朝着周尚香鞠了一躬后，老实走出房间。
离开之前，一直在旁边装得跟个乖乖女一样的周婷语终于装不下去了。
“孔师兄等等我！”娇唤一声，周婷语迈动脚步，欲要跟上两人。
却是被周尚香冷冷的嗓音定格在了原地。
“我没说你能走了！”周婷语回头，露出比苦还难看的笑容，嗲声道：“姑姑！”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庭院里闭关，不到养轮四境，不准出去。”
孔艽离开前听到了这两姑侄的对话，只能摇头。
“能治住周婷语的，恐怕就只有周长老了。”
炼丹阁门前。
孔艽与冯安双双走出，看着门外，外门那春和景明的景色。
都收获到了满意丹药的两人心情俱是美妙无比。
“孔师弟，我先走一步了。”冯安并没有停留太久，与孔艽打过招呼后，就急冲冲的离开了。
孔艽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冯安要去干什么。
“等待了这么多年，总于是拿到了蕴灵生丹，我要是冯师兄，也是一刻也等不了。”
看着冯安三步并作两步，最后甚至飞奔起来的背影，孔艽爽朗一笑。
他也为这个老油条感到高兴。
直至冯安的身影消失于远方，孔艽也背负着双手，慢吞吞的离开了炼丹阁。
这次并蒂冰芝交换来的收获，总算让他有了一些底气。
“可惜，毒丹只是一次性的用品，我得好好谋划谋划，怎么把它能最大利用化，不杀两个养轮九境，对不起我的并蒂冰芝。”路上传来孔艽让人脊背发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