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奚被他圈在怀中，没有说话。
第二天的开庭之前，沈年奚见到了沈星瀚，孩子今天比往常更沉默一些，沈年奚跟他说话好像都没有认真听。
“星瀚，待会法庭上，你知道该怎么回答法官的问题吧？”沈年奚单膝跪在地上，捧着孩子清瘦的小脸。
她瘦了很多，星瀚一眼都能看得出来，可见这段日子她过的极为不好，星瀚点了点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星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努力的争取的。”
“我知道。”
时馨跟在楼均墨身旁亦步亦趋，他们走过来时，沈年奚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度。
“这就是星瀚吧。”时馨本想过来打声招呼，沈年奚起身却将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
“时小姐，这个孩子的来历你都知道，心里既然谈不上多喜欢，何必要在人前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出来？”
楼均墨有点诧异，她今天的脾气不是一点点的暴躁，从回来到现在也就是她对他这么刻薄过，对别人怎么都算是礼让三分。
时馨淡淡一笑，“年奚，你对我好大的敌意，谁对孩子能有什么偏见，你未免有点太紧张了。”
大概是因为知道打官司的人是她堂哥，所以对她才会这么不客气的。
沈年奚紧紧地握着星瀚的手不肯放松，“时小姐，楼均墨对孩子妈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你怕是做不了孩子的后妈了，可惜了你忙前忙后，自己得不到半点好处。”
时馨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以为自己这样掏心掏肺的为他做这么多，楼均墨就会因此多看她一眼。
“马上就要开庭了，别把你的脾气带上法庭。”楼均墨制止了她，今天这一战，八成是要跟沈年奚势不两立了。
顾青岩此时也过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方行舟，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早早地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一刻也不停的赶了过去。
大手握住了沈年奚的手，她其实心里紧张又害怕，这满手心的汗就能够感觉出来。
“走吧。”他感觉到她的抗拒，顾青岩低头深深的瞧了她一眼，这一瞧，似乎瞧见了当年那个被沈年音惯的脾气不怎么好的小丫头。
顾青岩从早上起来眉头就在突突的跳着，今天这样的场合，沈年奚的情绪必然会很反常。
旁听席上。
喻非坐在顾青岩身边，冷冷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萧华，“顾先生，今天这样的场合怎么程夫人今天也来了？”
“不知道，大概是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怎么输了这场官司吧。”顾青岩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程家的人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就算是程瑞岽的生意受到影响，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想要把沈年奚踩入尘土的决心。
男人坐着，双腿交叠在一起，英俊如斯的面孔端着一副泰然自若的冷静，喻非不太喜欢顾青岩这副样子。
他看起来对沈年奚好像也没有很在意，甚至是很希望沈年奚输了这场官司。
“是不是在你眼里，她输了官司是最好？顾先生，对于年奚，你又了解多少？”
“她是我太太，我又怎么会害她。”
“当年离开海城漂洋过海到美国苟且偷生，她才十几岁，日子过的有多艰难，可想而知，她要在唐人街一天做好几份工作，那几年，她一边要努力的活着，一边又要忍受内心的折磨，就因为自己孩子弄丢了，她抑郁的差点吸毒。”
顾青岩猛然间扭头去看她，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喻非扯了扯嘴角，这些是沈漾让她说的，看来的确是蛮有效果的。
他皱着眉头，久久的无法舒展，他盯着喻非的脸，强烈的窒息量他感到心肺都在抽疼。
“阿漾打的她半条命都没了，她才清醒过来。”喻非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她转脸坦然的迎上男人的目光。
五指一点点攥紧，有些僵硬的扭过头去看庭上孤零零站在那儿的人。
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拧紧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坐不住似的，想要起身过去抱住她，帮她。
庭上的两位律师辩护的很激烈，沈年奚沉默的坐在被告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根据抚养法，我的当事人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孩子流落在外很多年，跟被告也没有绝对的亲近，更不是孩子的直系亲属，我认为被告不具有抚养权。”时锦城字字句句都很绝情。
方行舟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立即起身，“抚养法也规定父亲在没有尽到抚养义务，也不具备抚养孩子的权利。”
“我的当事人是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不是故意不尽到父亲的责任，请法官明察。”
律师之间哪怕是一线生机也会争的面红耳赤，场面十分激烈。
沈年奚坐在被告席上，指尖一点点的攥紧，扎进掌心。
“法官，你好，根据我们的调查，被告在八年前是故意将孩子丢弃，才导致孩子失踪多年，我的当事人念其年纪小，不追究其法律责任。”时锦城将证据程堂的时候，沈年奚跟方行舟都措不及防。
她猛地站了起来，“我没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当年只是将孩子暂时放在福利院，你这些证据是凭空捏造的！”
“这么说，被告是不否认自己当年带着孩子去了福利院了？”时锦城咄咄逼人的问了一句。
沈年奚顿时就噎住了，楼均墨看着她，很清楚她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是什么，愤怒和失望。
“当年的院长是可以作证的，法官，请传证人。”
沈年奚脸色惨白，颓然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今天是一个局，让她输的彻底的局，楼均墨亲自做的。
她找了那么久的院长，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法庭上。
“证人，八年前是被告亲自把孩子丢弃的吗？”
“是，她让我找个人家把孩子送了。”
沈年奚坐在椅子上怒极反笑，“看来今天这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局，楼均墨，好手段。”
“孩子到底是不是愿意跟着你，还得问他的意见，法官，这个请求可以吗？”
顾青岩坐在后面看着，所有人都在看着，大家心里都有了数，这场官司，沈年奚已经没有赢的可能了。
楼均墨看了一眼时锦城，这些东西，之前可是他们讨论过程中没有出现过的，的确是好手段。
有了这一条，就是孩子愿意跟着沈年奚，这个抚养权沈年奚也拿不到。
沈星瀚被带进来之后，对于法官的提问，他迟疑了很久，抬起头看向沈年奚。
“我愿意跟着爸爸……”
沈年奚眼底的希冀瞬间幻灭，这孩子，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星瀚，你在胡说什么？”沈年奚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颤颤巍巍了。
她在庭上孤立无援的样子，楚楚可怜，顾青岩的心被扎的很疼。
庭审结束。
沈年奚木讷的随着一行人离开法庭，顾青岩在门外等着她，沈年奚双目无神的瞧着他，半晌后惨淡的笑了起来。
“我做了两天的心理准备，却发现自己，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涩然一笑，这两天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
她就那么望着他，眼神很淡，更是怀疑的目光，最让她觉得诛心的不是这场官司最终输了，而是那个失踪了很多年怎么也找不到的院长忽然出现，说了一堆子虚乌有的证词。
她无从争辩，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你其实都知道，你只是不告诉我而已，顾青岩，你啊，永远都是这样，骨子里绝情冷漠。”她的话说到后面几乎没什么力气了。
眼底深处的那种绝望狠狠的刺痛了他。
“小五……”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倒下去，顾青岩及时的将她扶住。
“小姨……”沈星瀚疾步跑了过来，顾青岩把人横抱了起来快步离开。
之后沈星瀚就被楼均墨给拉住了，“你既然都已经做了选择，就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星瀚。”
星瀚抬起头去看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算是我妈妈还活着，她也会离开你的。”
楼均墨不可置否，沈年音当年既然能瞒着孩子，就说明心里已经做好了要离开他的准备了，她是打算自己带着孩子长大的。
那样的女人既温暖柔弱，又坚强的让人心疼。
“顾先生，需要送医院吗？”
“不去，叫医生到家里，她估计就是因为这两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又受了打击才会晕倒。”顾青岩心里有数，沈年奚没法去医院。
她心里的疮疤，他不再愿意去揭开第二遍了。
喻非说过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里，因为查不到她那七年最真实的情况，所以后来索性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存在过的事实那就是存在过。
沈年奚这一倒下，并不仅仅只是晕倒，身体和精神都熬到了一个极限一般，一病不起。
“怎么样？”顾青岩面色有些阴沉，他看着医生的脸色。
“顾先生，还是送医院吧，已经第三天了，顾太太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这样下去，可能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