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正和谢冰凝还是站在门外，两个人似乎有一种默契——既然在屋檐下待了几分钟都没事，那就在这里继续待着。
道人凝视了烛火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转身拿起雨伞出了道观，单手把陈涛的尸体从炼丹炉里举了出来。
这具四脚朝天的碳化尸体被大雨泡了会儿，表面黑色碳灰簇簇往下落。
“这孩子的爸妈要是看见，得多心疼啊。”道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你们这帮学生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不在两天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他说着，往陈涛的后心一拍，噗一声响，一颗青色的药丸从陈涛嘴里飞出。
道人随手一招，那颗飞出去的药丸好像遇到一股极大的吸力，飞回道人手里。
“这六合长生丹，以地气所化，凡人五脏六腑受不得地气灼热。”道人说着，慢悠悠地摇头，看向丹炉，“肯定是打开丹炉，看见里面的丹药迫不及待地吃了，地火烧身，无药可救。”
“这药放在那里，不是害人么？”谢冰凝小声嘀咕。
何文正却压低声音：“只能说生死有命，陈涛和王侯跑到人家家里，偷吃人家东西，吃了耗子药也不能怪人家。”
谢冰凝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再问：“那这道士是个好人？”
“难说，这地方怪怪的，我们就待在屋檐下，哪儿都别去！”何文正说着，看那斗笠下，道士的耳根子一动一动，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于是何文正没把话说全，他回忆着刚才那道人的举动。
看见绿火的时候，他似乎也很惊讶，而且对那神像似乎也有些敬畏。
还来不及继续想，道人再次走到了他们的身边，指了指天空：“这天象有些不正常。”
“据说有海啸要来了，水汽聚集也是有可能的。”何文正回答。
道人“咦”了一声，手拿八卦圆盘掐指一算：“确有水患，但波及不到这儿。”
何文正心想这话说得在理，大夏只是发出了海啸预警，却没有让宁波这座沿海城市撤离，说明大夏还是有把握的。
“大雨是正常的，可这天色……”道人低头轻叹，“这古村根基动了，孤魂野鬼无处去，自然四处游荡，最近也不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他说着再次迈步进了道观，在里面说了句：“罢了罢了，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这本《驱魔真诀》是个修行入门，练三五天就能自保。”
说话间，里面一本蓝皮封面的古籍飞出，何文正下意识接过。
纸张已然泛黄，有些虫啃鼠咬的痕迹，古字依稀可辨。
何文正才看了一眼就感觉脑海之中气血上涌，大脑一阵迷蒙。
他连忙摇了摇头，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这荒村道观前方的院落迅速垮塌下去，烟尘弥漫，好像露出了这道观的真身，土坡乱世到处都是，石碑木牌七零八落，居然是一座座野坟！
大多数野坟之上，都有一张黄纸镇压。
两座没有黄纸镇压的坟冢耸动，一只焦黑的手破土而出，何文正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手上的戒指，显然是陈涛的尸体。
“woc！”何文正再次低骂一声回头找谢冰凝，女孩已经花容失色逃向了道观。
“别去！”何文正断喝一声，他下意识觉得有问题——刚才整个院子他们都走遍了，院子很平整并没有起伏，就算眼睛被幻想迷惑，触觉总不会被迷惑吧？
所以这些荒坟才是幻觉！
他两步赶上谢冰凝，赶在她跑进道观之前抓住了女孩的雨衣。
然后，脚下一绊，整个人砸向前方的地面。
一声巨响，他砸在了道观里的青石地板上，把石板都砸出了裂缝。
透过那一道裂缝，他看见了些东西——白骨，带着猩红的血肉，整个青石板下满是腥臭的滋味。
“你怎么进来了？”背后响起谢冰凝的声音，这个原本应该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啊！”谢冰凝发出一声尖叫，木门忽然闭合，拍在她的脊背上，将女孩直接拍进了道观。
“嘭。”道观大门紧紧闭合。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与寂静。
何文正退到谢冰凝的身边，疑惑：“我看见你进了道观，想把你拉出来。”
谢冰凝摇头：“不对啊，我看见你进了道观，才来拉你的！”
何文正心中蹬蹬跳了两下，他回头看向门槛，刚才在幻觉里，门槛不在这个位置。
难道这个幻觉的荒村古尸都是幌子，最终的杀招居然只是改变门槛位置，让他绊一跤摔进道观里？
外面狂风暴雨，道观里寂静无声，只有烛火摇曳，还有古怪的“嘎嘎嘎”声音传来。
听起来有点像是，磨牙的声音。
这时，蹲坐在黑暗里的道人慢悠悠回过头看着两个蹲在大门边的男女，笑了：“进来了啊？你们互相还是挺关心的嘛，不像那两个人只会分头跑。”
说着，他用蹦跳的姿势一下跳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风吹开斗笠下的面纱，两个人看清了道人的脸。
一张灰色的，尖嘴的，长着几根胡子的脸，豆子般的眼睛里有猩红色的光。
这道人居然长着一张老鼠的脸！
他的两只手里，拿着一阶人类的躯体，似乎是整个胸膛被他捧在手里，已经啃没了一半。
谢冰凝吓得张大嘴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何文正一把将她往后拉，同时凝心秉气，右手对着道人一张排出。
好像有一阵微风拂过，这老鼠道人手中的人类胸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裂！
“南华道印？！”道人发出一声尖叫，扔掉那截胸膛凌空翻身落地，死盯着何文正，“你居然会南华道印？”
谢冰凝从后面爬起来，躲在何文正的身后，小声问：“你会法术？”
何文正心里叫苦，他哪会什么法术，就是跟着书里练习，从来都没成功过！
书里说气行五穴，击掌成印。
他找到了这五个穴道，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气”在体内流动。
刚才那一刹那身体右边忽然涌入一股气机，他下意识按照书里的描述打了一巴掌出去，没想到真的拍出了“南华道印”。
现在道人似乎有所忌惮，于是何文正开始装x，先拖住再想办法。
他往右看，右边除了神像，除了燃烧绿火的香烛，什么都没有。
道人的鼻尖动了动，胡须似乎捕捉着空中的什么气息。
“他特么不会能闻到我身上有没有法力吧？”何文正紧盯着道人的行动，思考着。
随着胡须的抖动，道人眼中的红光慢慢变得锐利。
“装模作样。”道人咧嘴，露出猩红的牙，往前慢慢走了一步。
那一刻，何文正猛地往前抢了一步。
道人被他忽然爆发的动作震慑，原地没动。
那一刹那，何文正转身在蒲团前跪下，放声长呼：“弟子何文正，请大仙保佑！”
道人听见何文正的话，乐了：“大仙？连真武大帝都不认识，装什么道门弟子！”
说罢，它的整个身体猛然胀大，一张大嘴变得足足三米多长，对着何文正一口咬下。
何文正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道人的对手，反抗也是个死，于是干脆不管那巨鼠，对着神像三次磕头。
旁边谢冰凝似乎也想明白了，跑到何文正身边对着神像拼命磕头。
三次磕头，用了两秒。
那巨鼠的大嘴居然没能咬下。
两个人狐疑地抬头，看见那鼠道人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本的大小，捂着自己的脖子倒悬在空中挣扎。
神像之上，一声冷冽的笑声传来：“你这孽障，既然知道是真武大帝的神像，不知道真武大帝神格早已降世临凡？”
“他们既然自称弟子，我梁霄也不能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