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之境

阮绵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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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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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华领地 凌州 君心城】

明日就是要离开夕华的日子了,也是夕华领地举办庆典的日子。

臻北曦将会代替臻南芗在庆典上说话,羽阳也需要说些什么,文官们已经把文稿写好了,羽阳只需要在今晚前背下来即可。

但羽阳并不擅长记忆,她一人在房内来回走着,努力记下文稿上的内容,却总是出错,愁得她抓耳挠腮。

就在她还在努力记忆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风语术带来的话语:“陛下,到君心城最高处的屋顶来。”

说话的人正是雍炎,羽阳正好想休息一下,她抓着稿子从窗台踏出,趁着夜色用风灵的力量往高处蹦去,一到高处就看到了君心城最高的高塔屋顶上,雍炎正在与她招手。

羽阳稳稳落在了雍炎的身旁,见他仍是随意地穿着那衣衫,半露着胸口,撑着脑袋躺在屋顶上,很是潇洒地瘫着,望着晴日的星空。

雍炎笑了笑,说:“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除了累人,哪有什么好玩的事。”羽阳虽然抱怨,手中却还仍是捧着那文稿继续背着。雍炎用余光瞄了一眼,说:“你是女王,你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沉默就好,谁也没资格要你说些什么,你大可以不背的。”

“这文稿是文官们反反复复改的,你应该不知道,但我真的很需要夕华的支持。”

“我当然知道,我可是半个夕华人,这近一百多年我一直在夕华生活,对夕华比任何人都熟悉。”

羽阳仍在背诵着文稿,随口回了句:“是么?”

见羽阳并不吃惊,反倒是雍炎吃惊了,他拉了拉羽阳的衣角,再次强调:“我近一!百!多!年,都在夕华生活。”

“嗯,然后呢?”

雍炎翻身而起,不服气地问:“你怎么不吃惊?”

“你是大祭司的族人,有个八九百岁的岁数,很正常。”

“……”雍炎还等着看她吃惊的表情,没想到并未能得逞,他不服气,哼地一声看向了远处,想了半天后神神秘秘地提问道,“那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君心城么?”

本还在努力记忆文稿的羽阳,听到这个问题便抬起头来看着雍炎问:“为什么?”

见终于有羽阳不知道的事了,雍炎骄傲地说:“这就要说到臻氏一族的祖先与你的先祖诺嘉的故事了。”

“你是说,臻氏一族传承血脉的那个神明,和诺嘉先祖……发生了什么?”

“……”雍炎再次愣住了,呆了一会儿才吃惊地问,“你怎么连各大贵族的先祖是神这件事都知道?又是檀令那家伙告诉你的?”

“不过是我自己瞎猜猜中的罢了,没想到大祭司说,确实如此。喏,你别绕弯子了,快点告诉我,臻氏一族的先祖和我先祖发生了什么?”

雍炎想让羽阳吃惊一番,结果没想到吃惊的反而是自己,心中很是不服气,但还是娓娓道来:“臻女,也就是臻氏一族的祖先,她是掌管风雪的神,她在神界时就一直爱慕着诺嘉,当得知诺嘉来到民间,帮助万亭部落打算统一大陆时,她是第一个来支持诺嘉的神。其他神或许多少都有对诺嘉的敌意,但臻女却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她只希望能帮助诺嘉,帮他实现他的愿望。”

羽阳听得认真,抱着双腿,看着远处的风景。

雍炎继续说道:“统一大陆之前,她奔波在诺嘉的身边,统一大陆之后,她的声望不亚于诺嘉,成了万亭国除了国王诺嘉之外最有话语权的神明,每当诺嘉和其他几个神起冲突时,臻女就会出来调停,让十三大贵族和和睦睦地围绕在诺嘉的身边。但臻女太内敛了,她的心意诺嘉根本就不知道,直到诺嘉与他的妻子相识相爱,娶了她成为王后,生下神之子,臻女却仍不能说出口来。”

“原来……先祖还有这份情债?”

雍炎笑了笑,接着说:“分割领地之后,臻女便住在了这灵气聚集的幽南山上,盖起了这座君心城,她想用这座城池的名字来告诉诺嘉,她期盼获得诺嘉的‘君心 ’。可诺嘉若是有这样的嗅觉,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臻女的心意了。后来……臻女收到了诺嘉的建议,诺嘉让众神尽快与平民结合,生下神之子,如此一来就可以延续他们的神力,臻女收到信件,心灰意冷,随意找了一个爱慕她的平民结婚生子。直到后来诺嘉突然离世,她仍未能把她的爱慕说出口来,唯独留下了这座君心城。”

“……”羽阳沉默地听着,这才知道原来君心城还有这番深意。

说到这里,雍炎似乎很有感触,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用失落的声音说道:“诺嘉离世的第二年,臻女也过世了,她要求后代绝不可以让君心城破败,更不可改变君心城的名字,她还想等待,或许某一天诺嘉复活,可以知道她那没有说出口的心意。”

“君心不可得……臻女……若是能说出口就好了。”

雍炎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容易,越是珍惜的人,越是难以开口。”

羽阳似乎不能理解雍炎的话,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只要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就不会有遗憾了,不是么?”

“那如果开口了,对方并不喜欢你的心意,你该如何自处?”

“我……”羽阳想了想,却还是很难想象这样的处境,毕竟她从未见过类似的故事。

雍炎苦笑着,说:“不说出口,就能做一辈子的朋友了。”

羽阳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雍炎,发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大概能猜到,他或许也同臻氏一族的祖先臻女一般,有不能开口的无奈。

第二日,凌州城为女王与两位族长举行了盛大的庆典,以庆贺女王的登基,当羽阳站在庆典的高台上时,她突然发现人们的眼神不一样了,和第一日来到凌州时他们的陌生与冷漠不同,羽阳在这十余日的尽心尽力,让那些关于她的美好在整个夕华领地盛传着。

当她听着人们热烈的欢呼与祝贺,她不再故作冷漠与高贵,而是露出了孩童一般欣慰的笑容,抬起手来,与夕华的子民挥手着。

庆典结束,车队离开了凌州城向着西南而去,他们将在两日的漫长路程之后到达赤域领地的首府——荣州。

第一日的行程里窗外仍是皑皑白雪,到了第二日的下午,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只剩下昏黄的单调颜色。又一次回到了在大陆深处的赤域,望着窗外枯瘦的树木与车辆驶过而扬起的飞沙,羽阳想起了那一场战争。

见羽阳似乎是低落地看着窗外,身旁的泠天默默地牵住了她的手,羽阳只是一愣,没有说话,她仍看着窗外,但泠天手心的温暖与力量让她的心绪一点点沉静下来。

过去的就过去吧,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赤域的子民过上富饶的日子。

两日的漫长旅程后,车队驶入了荣州城,这里的子民与凌州完全相反,车队驶过的地方,赤域子民们纷纷跪地行礼,沉默地迎接着女王的到来。

羽阳皱起了眉头,问:“他们为何……要行此大礼?”

泠天也不忍看到这样的画面,没有欢呼,甚至没有说话声,有的只是一声声沉默的忏悔:“他们……觉得作为赤域人,是有罪的……”

“……”听到泠天的解释,羽阳的心揪在了一起,她从未想过,赤域人会如此懊恼于一个与他们并无关系的族长所犯下的错误。

羽阳叹了口气,不忍再看,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轻声呢喃着:“可他们又有什么错……”

车队驶入了荣州城的中心,他们来到了一座巍峨的赤域风格的城池中,这里就是赤域领地的中心——鸣沙城。

车队在一栋壮阔的五层高楼前停下,羽阳在泠天的搀扶下穿着一身华贵威严的王袍走下了车子,刚刚走到迎接的众人跟前,还未看清楚眼前的人物分别是谁,就见夜风与夜空已经走到了众人之中,最前的老人领着伏芝家族的族人,跪地行起大礼,沉默着将头抵在了地上。

一个有些岁数的声音开口道:“陛下,罪民伏芝翼,率伏芝一族,在此谢罪。”

羽阳沉默地看着众人,可她心中却煎熬无比,她想要的并不是伏芝一族的告罪,她想要的是赤域快一些恢复生机,快一些让赤域的子民过上好日子,这些谢罪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眼前那个叫“伏芝翼”的老人就是夜风的爷爷,曾经的伏芝家族族长,他在很年轻的年纪选择了隐退,将族长之位交给了他最疼爱的独子伏芝苍月,如今的他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一直居住在这鸣沙城中,亲自守护着赤域万民。

羽阳没有让他们起身,她不想让其他人认为她对伏芝家族有所偏袒,这些虚礼无关痛痒,要多少都不妨碍什么。她让这个谢罪的礼仪保持了一会儿后,才用冷静地声音说道:“起身吧。”

伏芝翼犹豫了片刻,直到夜风扶住了他的手臂,他才缓缓起身。伏芝一族的众人也才跟着起身,夜空也才回到了羽阳的身后。

不过伏芝翼才刚刚起身,马上又躬下身子,对羽阳说:“那日若不是陛下派铭泽前来营救荣州与鸣沙城,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今日,罪民终于得以亲自向陛下道谢。”

羽阳从他那张苍老却仍是温雅的面容中看到了苍月与夜风的影子,原来伏芝家的气质是一脉相承的,他的谦逊让人不忍责备,况且他在被大军围城的情况下仍然坚持着不背叛万亭,他的忠诚,足以让羽阳以礼相待:“那日的境况,若不是老族长力挽狂澜,怕是不知道要增添多少无辜的死伤,老族长,应是本王与您道谢才是。”

听到羽阳如此说,伏芝翼慌忙又要行礼,羽阳上前扶住了他,却不多说什么,只能是一笑,转移话题道:“还请老族长带路。”

“是,陛下这边请。”

众人跟着伏芝翼走进了楼里,走在队伍最后的雍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个老友的气息,看向了那气息的方向,笑了笑,低声自言自语道:“你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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