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龙也不知青鸾仙尊与七绝界主之战起因为何。
但双方阵营的老大一声令下，这战争就打起来了。
与正常的战争逻辑其实没什么不同——先期试探，逐步推进，慢慢蚕食战略要地及资源点，寻机击杀对方阵营的重点人物。
“大战延绵无数载，无数星域被覆灭。”
“最终来到决战之时，不知青鸾仙尊与七绝界主抱着什么打算，将决战战场放在了偏远的古辰星域。”
古辰星域这四个字，让武圣三人有些茫然。
身为本土界民，他们不太理解星球、星域这样的概念。
倒是陆铭想到了当时神慧之言。
此刻再有月龙作证，便确定了主世界所在之处，名曰古辰星域。
且听月龙继续道：“这一战的结果，听人说乃是仙尊获胜，界主身陨。”
灵休忽地开口：“确实是仙尊赢了。”
眼瞅着月龙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灵休身为监下囚，自然也得表现一番，省得被泡粪坑……
“老夫死时，仙尊与界主之战已经结束了，仙尊确实获胜，七绝界主武印溃散，落入此界之中。”
说起这事儿，灵休也感慨自己那倒霉的命运。
“当时老夫被猪油蒙了心，想着界主的武印那是何等珍贵？便果断击杀对手，降临此界，想要火中取栗，捞走界主武印，却不曾想那武印似乎带着残灵，落入此界后立刻深入地下，消失不见。”
“老夫心想着这能忍？这肯定不能忍，便果断追着武印直抵地下……”
说着说着，灵休的语气便低落了下来。
“老夫搜寻了数载，却无果，但也无法轻易放弃。”
灵休生前乃仙君，寿元无限，有的是时间寻找这颗界主遗留的武印，当然不可能就此罢手。
一旁，月龙嘿嘿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然后这家伙就碰到了仙尊改界之事了。”
仙尊改界，封印煞气规则，创造仙道规则，重塑世间灵脉，改天换地不外如是。
而说起这个过程，灵休自然更有发言权：“当时仙尊改界，引动天地潮汐，周围战死沙场的一品武者或仙人仙君，遗骸被牵引，落入此界之中。”
“而后仙尊设立天锁，将煞气规则压制在地下，与之一同被压制的，还有他们这些战死沙场者的尸首，以及我这类的倒霉蛋。”
在仙尊改界伟力之下，位于地底的灵休仙君死的那叫一个莫名其妙，身体直接被天地规则给碾碎了，只留下头颅尚算完好。
“而后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演化，我们这群人便在煞气规则的滋补下化作了鬼修。”
能重活一世，已是侥天之幸。
但新的问题却又来了。
“由于天锁的存在，我们这些老鬼没办法离开地下出现在地表，一旦出现在地表，就会立刻遭到天地规则镇压，从而万劫不复。”
“连分身、神念都不行。”
“且由于此界并非远古时期那种蛮荒世界，仙尊改界之后，完善了此界规则，使之无法容纳仙人存在，故而我们的修为只能被卡在大乘期，完全没有继续晋升的可能。”
鬼修修行本就艰难。
再加上只能龟缩在地下。
而地下灵材稀缺……
一来二去，这群鬼修的修为上不去也下不来，兼且鬼修寿元漫长，还有残损仙躯滋补，寿元同样近乎无穷。
如此就形成了现在这地下鬼国的风景。
——一群前路无望还死不掉的老鬼，就在地下当着缩壳王八，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但在不久之前，局势再生变化。”
月龙这般开口：“变化来自李神通。”
“此人乃青鸾仙宗嫡传，掌握了青鸾仙宗的不少秘密，甚至自化鬼修，穿越天锁，还不受天锁约束，地上地下来去自由。”
灵休补充道：“更难能可贵的是，李神通已经取得了界核，并以分身转修武道，正在噬界。”
这句话，平歌和后来赶到的谭超不太理解。
武圣却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
对于所有本界界民而言，有人噬界都是天大的祸事。
“但我们又不是本界界民。”
月龙嬉笑着这般说完，灵休立刻开口反驳：“这不见得，理论上讲咱们现在是鬼，也确实诞生于此界，受到此界规则滋养滋润……”
“不，咱们不能算此界界民，咱们的根子还在伴生仙躯上。”
“我觉得算。”
说着说着，月龙与灵休二人便争吵了起来。
这事儿，之前也无先例，他们这群老鬼算不算本界界民，谁也不知道……
所以说，这群老鬼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矛盾的重点，就在于此事上了。
倒是武圣喃呢开口。
“李神通跟你们达成了协议，你们帮他噬界，他成功之后自然会打开天锁，放你们出去。”
“再加上伱们有可能并非是此界界民，哪怕李神通噬界成功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以实力换取自由。
这买卖确实值得一做。
月龙和灵休听到此话，结束争吵，同时点头道：“就是如此。”
武圣再道：“那李神通有说过后续的计划么？”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猜，无非就是等到世界反噬力度加强的时候，自己钻到地下，我们来为其护道。”
这计划看上去简单，但实际上真的好用！
地下当然也属于主世界的一部分，而这群老鬼却极可能不属于此界的一部分，也因此世界反噬也没有他们。
等到世界反噬力度加强时，李神通带着界核钻进地下，有这群大乘期还自带仙躯的鬼修护法，纵然是仙人降界也能周旋一二。
而等到噬界结束，一切自然尘埃落定，李神通大势已成——吞并主世界后，以李神通的实力底蕴，不见得会怕降界之仙。
陆铭听罢面无表情，只是心中暗道侥幸。
幸好自己提前接触了这群鬼修……
否则等到李神通钻入地下之后，一切恐怕再无挽回的余地。
念至此，陆铭开口再问道。
“现在你们内部，对李神通噬界这事儿有什么想法？”
月龙立刻答道：“元征老大觉得可以帮李神通噬界，此事成了，他们也就自由了。”
灵休：“舜宇老大觉得此事不妥，李神通成了事，我们也得跟着遭殃，毕竟我们仍旧不能确定，我们现在到底算不算本土界民。”
“而安旦大姐左右摇摆，态度并不坚决。”
三个名字，代表着三个派系。
也意味着这群鬼修内部意见也不统一。
念至此，陆铭笑道：“那我想，咱们可就有商量一下的必要了。”
……
如同陆铭所想。
双方确实有商量一下的必要。
多个选择绝非坏事。
地下深处，空旷空间之中。
即便是这群鬼修名义上的领袖，元征，也倾向于与陆铭谈判一场，看看情况再说其他。
毕竟李神通又不是他的爹，没道理李神通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元征觉得，李神通的办法是有可行性的，但在另一个方法摆在眼前的时候，试一试终究是没错的。
商量完毕，群鬼看向了张海杨志等人。
安旦冷哼一声：“命倒是不错，感谢你们有一个好老大吧。”
闻此言，张海面色不改，无论生死皆不能使其动容。
反而是杨志悄悄松了口气，心中七老声音仍旧不断。
“不应该啊……这死仙化鬼之事，哪有这么轻松？”
可能是记忆有缺。
可能是七老也不理解仙尊改界的原理与手段。
只是隐约觉得，眼前的状况稍稍有些违背常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陆哥不也拿出了彼岸花这等神物么？”杨志心中这般反驳，七老登时没了声音。
毕竟只是残魂，记忆都不全，兼且苏醒之后，已经被陆铭连续震惊过太多次，此刻看到再稀奇的事情，也就不显得那么奇怪了。
……
七日后，地下鬼国入口处。
盘膝打坐的陆铭等人猛地睁开了眼，看向前方。
前方鬼气飘摇，鬼火冉冉。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数鬼结伴而来。
打头三人即是元征，舜宇，和安旦。
陆铭看向几人。
元征身型完好，只是脸色泛着一股诡异的惨白。
其五官端正，国字脸，身高两米有余，身上穿着一套残损的战甲，看上去如同一尊久经沙场的战神。
元征生前乃一品巅峰武者，已经凝聚了天地法身，武道实力强绝。
即便死后金身仍旧不腐，甚至还维持着巅峰时期的肉身力量。
其仙道修为同样乃是大乘初期，但凭借其完整的一品巅峰武者金身，纵然无法在此界爆发出超限的力量，此界却亦无任何手段能攻破其身体防御。
——不夸张的讲，这鬼化后的元征，不至于所向无敌，但在此界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没人破得了他的武道金身。
只可惜终究是笼中之鸟，不得解脱。
对着元征点了点头，元征却隐隐发现陆铭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光。
光芒一闪而逝，元征只以为乃是错觉，而陆铭已经看向了舜宇。
此人生前乃是青鸾仙尊一系的人，修为乃仙王，属青鸾仙尊麾下强力战将之一。
而在陨落之后，舜宇的残躯强度并没有元征高，化鬼后的实力也要比元征弱了一大截——当然，此刻鬼化的舜宇，仙道修为也同样在大乘初期。
其双腿已断，却又以鬼气凝聚，只是大乘期鬼气凝聚成的肢体，与仙躯并存，就带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和违和感。
看到陆铭目光扫来，舜宇对陆铭点了点头，态度似乎不错。
——身为曾经青鸾仙尊麾下之人，舜宇对武道的态度一直不太好，李神通想要以噬界的方法还他们自由，引来了舜宇的反感……
不过这份反感不会很强烈。
但在有另一个选择之后，舜宇更倾向于哪一方也就一目了然了。
安旦则更残破一些，残躯同样是仙王遗蜕，实力肯定比前两者稍弱。
而三人之后的一众鬼物，大抵都是仙君真仙之流，身体破损程度各有不同，但也不值得一一论述。
看到众鬼走来，陆铭起身拱手。
“在下三相帮陆铭，见过诸位前辈。”
陆铭态度摆的不错，也无形中缓和了双方之前的敌对气氛。
元征等人自然也没理由生出什么恶劣态度。
舜宇手一挥，鬼域之力一闪，张海杨志等十余位鬼武者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先把人质换了吧。”
陆铭同样将月龙灵休和那合体后期的鬼物送到了空地前，双方人手各回阵营，忽有惨叫声一闪而逝。
却是舜宇突然出手，直接撕碎了那合体后期的鬼修。
在场所有人鬼却皆是面无表情。
只因那合体后期之鬼，并非是双方的人，而是直接受李神通控制。
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必然不能被李神通所知，故而当谈判的想法升起的那一刻，这尊合体鬼修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元征这般说完，鬼域之力同样从其体内闪过。
“进来聊，安全还保密。”
陆铭点头一笑，毫无顾忌的带人走入了其中。
于是很快，在场除了张海杨志等人之外，就变得空无一人了。
……
元征的鬼域被精心布置过。
宽敞的会议室中灯火通明，墙壁鎏金打造，镶嵌在其中的宝石熠熠生辉。
布景昭示了元征的态度——他同样对此次的谈判极其重视。
陆铭施施然坐在了客位上，等到众人列坐，元征立刻开口。
“分界之法无法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
“久远之前青鸾仙尊改界，以天锁镇压此界煞气规则，吾等因煞而生，甚至修为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大乘初期……”
“但这反而是个陷阱。”
大乘期鬼修体内同样会诞生仙灵之气，此仙灵之气因煞气规则而生，便等同于将元征等人绑定在了天锁之下，永世不得脱困而出。
分界之术也不可能撼动得了仙尊设下的规则。
如此即是死局。
听到这番话，陆铭登时笑道：“那你们怎么能确定，现在的你们并非是此界界民呢？”
因煞而生，与此界绑定。
李神通噬界之后，还能跑了你们了？
舜宇一拍桌子，立刻插话道：“所以我一直不赞同与李神通合作。”
元征叹息一声：“问题是除了拼这种可能性，咱们也没有其他破局的办法了。”
说白了，帮李神通乃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实在是因为他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也因此当陆铭提出谈判之后，元征等人皆无异议，也不耍什么小心思小手段——实在是他们真的太需要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纵然希望渺茫，也总得一试。
沉默片刻后，陆铭再开口：“实际上我倒是觉得，我的分界之法应该会有效，能解决各位面对的问题。”
说着，陆铭从纳物戒中取出两物。
一物乃是鬼域丹。
另一物则是彼岸花。
将鬼域丹扔到元征舜宇安旦三人面前，陆铭一边抚摸着手中的彼岸花，一边幽幽开口道。
“鬼域丹几位应该都熟悉。”
群鬼点头。
他们拥有鬼域，自然服用过鬼域丹。
“此丹的原材料，正是某家手中的这朵彼岸花。”
说着，便同样将彼岸花扔向了众人。
元征细细打量彼岸花，很快点头：“确实是鬼域丹的原材料，内部蕴含的分界规则一模一样。”
“而凭借此花，完成分界之术并不困难。”
分界之术在元征这等法身武者与仙王眼中，并不稀奇，凭借曾经的经验记忆，当陆铭拿出彼岸花的这一刻，几人脑中便自然确定陆铭确实掌握一种分界之法。
“但问题还是之前我所言，分界之法无法解决我们当前的困境。”
陆铭又是一笑，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
“我确定有效。”
“因为若是此花规模够大，组成花海，则在下就可以施展秘术，激活此花的第二种功能。”
这般说着，陆铭眼睛一眯，一字一顿道：“跨界之功能！”
元征舜宇等人对视一眼，武圣等人亦是面带惊奇看向陆铭。
“跨界功能？”元征蹙眉开口。
陆铭轻轻颔首：“是的，就是跨界功能。”
“只要此花形成规模，则有跨界之功效。只是这跨界功效吧，可能是单向的，所以某家一直不敢一试，生怕跨了界就回不来了。”
“但我想对于在座各位而言，哪怕被传送到一个极度危险的世界中，也总比被困在此界地下来得舒坦吧？”
这一刻陆铭侃侃而谈，尽显忽悠之术。
而这，显然便是陆铭一早做好的计划！
……
彼岸花内蕴分界规则不假，跨界规则则纯属扯淡。
但彼岸花没有跨界能力，陆铭有！
当知悉元征等人本质的那一瞬间，一个念头便从陆铭心中升起。
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一个一举数得，全盘通吃的机会！
当前陆铭面临的问题主要就一个。
李神通噬界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又衍生出了数个支线问题。
李神通想要噬界，陆铭必然要阻止，阻止不了就得找脱界之法。
脱界之法又分两部分——分界法与脱界法。
分界法陆铭有，脱界法陆铭没有，那个法子在妖庭界中。
而想要分界，就得大量种植彼岸花，地下鬼国是个极好的花园，只是有这群李神通的盟友在，陆铭这个计划很难推进。
——总不能维持着敌对关系，在他们眼皮子地下种花吧？别忘了这地下可有监控阵法存在。
故而陆铭想到了一个点子。
“我把你们送出此界，你们得到了自由，而我则削弱了李神通的力量。”
还有一句话陆铭没说……
我把你们送到妖庭界，你们跟妖庭之主斗上一场，把水搅得越混越好，我也好火中取栗。
陆铭话说完，元征等人立刻面面相觑，对陆铭话中的真假抱有巨大疑问……
这事儿，真能成么？
也没从这个彼岸花中，看出什么跨界规则啊？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等人现在毕竟不在巅峰，只有大乘初期修为，看不出神花奇异也属正常现象，但总觉得陆铭这话说得玄之又玄……有一种忽悠的感觉。
但陆铭却不慌。
只因为这一局，他就没有输的可能性。
手一摊，陆铭干脆道。
“你们赌李神通，赌现在的你们并非此界之民。”
“你们都敢这么赌了，那为什么不赌一下我的法子？”
“现在这地下，你们做主。墙壁中还有你们布置下的阵法，而且我再退一步，你们可全盘监督此事进程，等到花海形成规模，你们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安旦想了想，不由问道。
“但如果你种花的意图，并非是为了帮我们跨界脱困，而是别有用心为了谋害吾等……”
话说一半却摇了摇头。
不说元征与舜宇，就说她安旦自己，身怀仙王残躯，身在中等世界。
她根本就不怕什么谋害……
要说谋害，这一刻安旦反而觉得，李神通噬界对她的害处要更大一分——若是现在的他们属于此界界民，那李神通完成噬界之后，下场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
元征思索着开口道：“跨界之功效，对面还是个未知的世界……这个风险有些大啊。”
舜宇却已经满眼放光：“总好过被武者吞入内天地。”
“或者被困在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何况赌李神通那边是赌，赌陆铭这边也是赌，双管齐下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神念延展飞速交流。
只是几息之间，众人便统一了意见。
“此事可行，但一切得在我们的监督下做。”
陆铭点头：“不仅如此，我还准备将种花的任务交给各位，彼岸花需要以鬼气滋养，我看诸位闲来无事，不如亲自操刀此事，你们觉得如何？”
群鬼立刻松了口气，齐齐点头。
陆铭态度摆的正，操作过程都交给他们处理，显然没有什么坏心思。
陆铭却轻笑一声。
得，这下子连鬼奴都齐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