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豪和大师慧静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空间阁里，没有任何遮挡，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容身枯坐之处。
慧静大师看了一眼古旧的桌上，放置的那部《山海经》古籍，用看似枯槁，实为很有力道的手，随意打开了《山海经》一页，看见书里的沙棠树插图。
《山海经·西山经》：“﹝昆仑之丘 ﹞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传说吃了这种仙树的果实，能让不会游泳的人可以不溺水。
慧静大师微微抬起手臂，嘴里念声什么，随便一挥，奇迹出现了。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山海经》里飘逸出一团黄绿相间的沙棠树，渐次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棵茂盛的沙棠树，开黄灿灿的花朵，结红艳艳的果实，淡香甜味，弥漫一室。
繁花锦簇，有蜜蜂在花间飞舞，嘤嘤嗡嗡。
沙棠树下放置一张八仙桌，配有青石圆凳，桌子上有茶壶和茶盏，还有几样水果拼盘，水果有苹果、鸭梨、葡萄和蓝莓，都是鲜艳逼目，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骚操作，真特么见鬼！
赵子豪讶异地说：“师父，您真是太神奇了。”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大师脸色平静，不以为然地淡声说。
“请。”赵子豪做一个恭敬的动作，请大师落座。
赵子豪不敢怠慢，赶紧亦步亦趋，到得树荫庇护之下，提起茶壶，给落座的大师，殷勤斟茶。
斟好茶，递到师父手边，柔声说道：“师父请。”
见师父品鉴香茗，自己也倒上一盏茶，刚要动作粗犷大口吞饮，见师父慢品细吮，不敢粗糙，不敢村野蛮夫，也学着师父模样，轻轻茗茶，暗暗觉得，这等饮法，不够畅快，不够酣畅淋漓，倒也显得几分儒雅。
茶过三盏，果品五味，疲累遁却。
“师父。”赵子豪看着师父清辉面皮，略有迟疑地轻唤。
“何事？言。”慧静大师把一粒蓝莓放进嘴里，咬破，甜汁溢出，满口生津。
“我想……那个我想要……”赵子豪谨慎选择辞藻，说得吞吞吐吐，闪闪烁烁，不敢明言。
慧静大师审读一眼赵子豪这个小徒儿，猜到了八九分。
“不想吃苦头了？”大师面有不悦，盯看赵子豪一眼。
“想，怎敢不吃些苦头。”赵子豪赶紧正襟危坐，觉得师父一眼，就窥破洞穿了自己内心的诡秘，赶紧赔笑解释说，“我姥姥在世的时候，就常常告诉我，说吃苦头，硬骨头，不吃苦头，人生会猪头。”
“老人家所言极是。”师父面色沉冷。
“但我还是想……那个……您懂得。”赵子豪见师父一脸冷面，怕师父生气或者动怒，一气之下，生出什么茬子，对自己不利，就等于玩火自焚。
他可不想玩火自焚，但又不甘心。
“哼，孺子不可教也。”师父又把一粒蓝莓放进嘴里，狠嚼，怕是把蓝莓咬疼了，怕是连蓝莓的翔都嚼出来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勿动胎……”赵子豪惶恐之中，差点口误，差点说出怕师父不要动了胎气，赶紧改口笑着说，“勿动仙气，可是我还是觉得吧，什么都有捷径可走，不是吗？”
“不是马，是驴。”师父虽然幽默，也是冷幽默，老脸不苟言笑地说，“你还是和盘托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吧，吞吞吐吐，优柔寡断，不可成大事也。”
“师父喝茶。”赵子豪知道师父早就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就是不想点破而已，赶紧给师父斟茶，怕自己下面的话，太过于大逆，引发师父动怒，赶紧铺垫一番。
“言！”师父慢慢品茗。
“我是从您老人家的实际出发，想让您老人家，省去那些弯弯绕绕的程序，也累不着，直接教我最高的功夫就好，师父别生气，听我说完吧。”赵子豪一脸诚恐诚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想让您教我速成功夫，我想一下子就学到位，也就是江湖上对您传说的那样，教我一步功，一分钟速成功夫，一步到位的武功，一次性筷子一样，一次解决，也不用您那么费心劳神地麻烦教我了，您也省事，我也省事，两全其美，多好！”
“说完了吗？”慧静大师眼眸冷静地打量着新徒赵子豪。
“说完了。”赵子豪偷窥师父一眼，发现了师父脸上横陈冷峻。
“你想跟老衲学一分钟速成功夫？”
“嗯。”赵子豪点头。
“好！很好！”慧静大师冷峻的脸上，慢慢有了些许失望之意，“你这样的徒儿，不教也罢，老衲对你太失望了，闪！”
师父嘴角挂着冷漠弧度，一挥手，树木、茶盏、水果拼盘，尽数而去，不见踪迹。
“师父勿走！”赵子豪赶紧死死抱住了慧静大师的大腿，哀求说，“师父留步，都是小徒不更事，贪功心切，请师父恕罪！”
慧静大师冷冷不语。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赵子豪声泪俱下地继续哀求着，“我辜负了您，对不起，请您恕罪！请您看在我仙逝的姥姥的面子上，饶我一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全心全意，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练习武功之中，如果有所懒惰，任凭师父责罚！”
寂寞。
又寂寞。
时间枯萎。
赵子豪长长久久，死死抱住慧静大师的腿，没有半点松开迹象。
慧静大师的裤腿，明显感受到赵子豪流出眼泪的湿痕，大师低沉哀叹一声，冷冷一笑说：“为师权且饶过你一回，是看在你仙逝的姥姥的面子上，否则，把你逐出师门。哼，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冰冻三尺非日之寒。”
“然。”赵子豪点头如捣蒜。
见大师原谅了赵子豪的唐突冒失，让赵子豪暗自庆幸。
今天自己是抽什么风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跟师父学武第一天就闹出此等骚事，被师父嫌弃，还险些被师父逐出师门。
赵子豪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捏着一把冷汗，后怕得紧啊。
“还是从零开始，老老实实的跟老纳学习，我们继续扎马步，站好！听老衲口令。”慧静大师一边教授马步，一边像传销组织一样，开始给赵子豪洗脑，“不要相信江湖上的传说，那都是虚妄之言。老衲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是有边界的，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因为神仙的功夫也是从零开始的，一步一步的经过勤学苦练才练就了今天的程度。你想学一分钟速成功夫，不用努力了，坐直升飞机一下子达到武术的最高境界。我告诉你一个成语，那叫痴心妄想。”
赵子豪头耷拉下来了，郁闷的说：“谨遵师父教诲，我想让大师教我一步功夫，也为的是师父好，不想让师父太过于劳累而已。”
慧静大师听了很不高兴的说：“我刚才就告诉你了，没有人一下子一口就可以吃一个胖子，胖子都是一口一口的吃出来的，功夫是一天一天的练出来的，不要走捷径，这个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刚才老衲很生气，不是……觉得国家以后用得着人才，老衲就把你逐出师门了。以后不可以有那些旁门左道的想法，精于功夫，才会有所成就，记得？”
“记得，不敢忘记。”赵子豪频频点头。
“今天习武就到这里，回去以后，多加练习，不可偷懒。”慧静大师对一脸仰慕自己的赵子豪说，“你用没有用功，我可以从你的一招一式上看得出来，休要投机取巧，瞒天过海。老衲一旦发现你偷工减料的话，一定会对你加重责罚。”
“是。”赵子豪小声回应。
大师嘱咐完毕，就要魂魄飘离而去，赵子豪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那根烤羊腿说：“师父慢走！那是我给您的学费，也是对您的一片孝心，您把羊腿带走，我相信你吃了我的烤羊腿。今生今世永志难忘。”
“亵渎神灵！”慧静大师瞥了一眼羊腿，淡淡地说，“你拿回去，给你妈妈吃吧，她是一个盲人，身体也差，她更需要营养。”
赵子豪有些不解的看着大师说：“这是我给您的礼物，怎么能拿回去呢，还是您带走吧。再说，我拿回去也不合规矩的。”
“没有什么不符合规矩。”大师沉声说，“这个世界上红尘滚滚，利益熏心，也有清流汩汩，鲜花开放，蝶飞蜂舞，有规矩，也没有规矩，有规矩之中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之中有规矩。”
“我听不懂。”赵子豪想说，你放的什么酸屁，我听不懂，但他没敢说，笑道，“大师所言极是，徒儿谨遵教诲。但是，礼金还是要收的，不然，我心不安！”
慧静大师对赵子豪说：“你是逼着哑巴说话，老衲是出家人，只是只吃素食，只喝清汤，不沾荤腥，没有红尘所累。所以，你还是拿回家去让你妈妈和你妹妹，还要你去享用吧。”
“这样子不好吧。”赵子豪很有愧意地说，“这是我的学费，你不收学费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传授给我武技，给我知识，又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孝敬你一点，不交一点学费，情何以堪？假设您不食荤腥，我给您钱作为学费也可以，请您说一下钱数，我心里也有一个准谱。”
“你给老衲最好的学费，就是你不惜汗水认真习武，功成名就以后，为我们大夏国建功立业，这就是你给我最好的报酬。”大师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赵子豪一听，对大师苦笑笑说：“大师您说这些东西太过于遥远了，国家没有难，人民安居乐业，在这种春风万里，百花盛开的太平盛世，哪有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您还是说一下钱数，我回去跟妈妈讨要，授业收钱，孔圣人都不能免俗。”
“你非要把老衲拖入红尘吗？”大师一听，皱着眉头说：“我给自己立下过一个规矩，只为大夏培育英才，不收取分文。前一段时间，老衲就夜观天下，星云混乱，不是吉兆，老衲还有一种预感，我们这个国家将会出现战争，出现灾难，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隐秘天象告诉我们的，这也就是天意征候。我们人不可以违背天意的。国家欲临灾变，会有妖魔横行，魑魅魍魉，生灵涂炭，所以，从现在开始，未雨绸缪，你要好好的学习武术，学习文化，将来就会有用武之地。”
“岌岌可危的大夏，其前程就靠你辈了。老衲已经老了，日薄黄昏，也许能扛过这场战争，也许扛不过去，所以你要承担起国家的危亡之重任。少年，你需努力！”
慧静大师庄严肃穆地冷声说完，他的一缕魂魄，甩袖顿空而去，空间阁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孤独的赵子豪，慧静大师的话，让他陷入了深思，感到自己稚嫩的肩头，被压上了什么重如泰山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