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耸立的凤凰山，群峰叠峦，直插云天，山雾缭绕，一派苍茫。
山风呼呼，草木起伏。
赵子豪和赵珊珊，他们还显稚嫩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忧伤的神情。
他们在为死去的黑牛难过致哀。
“我不想让黑牛死掉。”脆弱稚嫩的赵珊珊，原先对黑牛恨之入骨，恨不得对黑牛扒皮噬骨，恨到及至。但此一刻，她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黑牛的死，释怀了，也好似放弃了对黑牛的深刻恨，忽然眼含晶亮的眼泪，泪花闪闪，有些小郁闷地说，“我想让它活着，给我家干活。”
赵珊珊不想让黑牛死，原来是想让人家干活，继续给赵家出卖苦力，被她压榨汗水。
小小年纪，也知道别有用心。
她的话，假设被死掉的黑牛听见，让它的亡魂，情何以堪。
死不瞑目吧。
“我也不想让它死，也想让它活着，但它死了。”赵子豪好似没有妹妹阴暗心理，但也神情沮丧地说道，“它如果活着，给我们种地打场，省去很多事，它死了，就要抽筋扒皮地累我们了，庄稼地里的营生，都是累死人的活计。”
赵子豪两眼空茫地说着，再次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接着：“我常年在外跑手艺，家里就剩下了你和眼睛不好的妈妈，还要耕田种地，想想心里都揪疙瘩。黑牛的死，把咱家坑苦了。”
赵子豪这厮的话，跟妹妹同出一辙。
也不是什么好鸟。
都不是为黑牛的死去伤悲，而是惦记着让人家受苦。
“不行的话，咱家再买一头牛，让它干活，家里家外，少不了牛。”赵珊珊知道发愁了，眉头微皱。
“你以为买一头牛容易吗？要花很多钱，再说，到大集上买牛，咱们都有不会挑牛，不懂好坏。”赵子豪眼色发暗地说。
“村长赵大河会挑牛。”赵珊珊说，“那天让他给咱到大集上挑一头牛吧。”赵珊珊说，“有了牛干活，妈妈就会轻省很多。”
“谁说不是呢。”赵子豪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看着横七竖八的牛骨头，唉声叹气起来说，“我们多干点活没事，可妈妈眼睛不好，干活付出的会更多。唉，我们还是把这些牛骨头埋了吧，别让动物们再糟蹋了。”
他们在附近找到比较粗的树枝，找到一片草丛，吭吭哧哧，挥汗如雨，用树枝挖一个半米深浅的坑，把一根根牛骨头放进了坑里，再把土埋上，堆成的土堆，就成了一个牛骨头坟。
两人累得满头大汗，赵子豪擦一把汗水，对建议妹妹说：“我们应该祭奠一下，这头牛为我家做出过很大的贡献。”
“它踢死了我们的爸爸，让我们失去爸爸，成了孤儿。”赵珊珊忽然又对牛恨意未消地说。
这妞出尔反尔。
赵子豪是一个男孩子，倒比妹妹大度很多，苦涩地笑笑说：“我们不是孤儿，我们还有妈妈。妈妈在，家就在。”
有妈妈的地方就是家。
“反正我恨这头牛。”赵珊珊黑下眼，又开始翻旧账，向黑牛的坟头翻了一个白眼说。
看这样子，她会对踢死自己爸爸的黑牛恨到骨头里，会恨一生一世，或者三生三世十里仇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要带着仇恨活着。”赵子豪人生阅历并不丰富，但他还是像一个人生导师一样，疏导着妹妹低落的情绪，“它去投胎成人去了，我们祭奠一下它吧。听姥姥说，给亡魂送些花，脱胎转世的人，就会活得像鲜花一样美。它跟了我们赵家一场，好聚好散吧。”
赵子豪一脸抑郁地说着，就去附近的野地里，忙忙碌碌，在草丛里寻找着五彩缤纷的野花，有野菊、马兰、诸葛菜、蒲公英、婆婆纳、野豌豆等等。
不一会儿，赵子豪和赵珊珊就拔了很多五彩缤纷的野花，那些野花，散发出淡淡幽香。
赵子豪和赵珊珊把采摘来的一些野花，放在了牛墓前面，肃穆而站，他们还要给逝去的黑牛，举行一个祭祀仪式。
赵子豪和赵珊珊默默地面对潮湿的坟头，手里拿着几棵刚才采折的鲜花，主祭人赵子豪微微垂头，一脸疏冷表情，对着新崭崭的牛墓，语调有些沉郁地朗诵了一首赞美牛的诗词说：
“朝牧牛，牧牛下江曲。
夜牧牛，牧牛度村谷。
荷蓑出林春雨细，芦管卧吹莎草绿。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
赵珊珊听不懂哥哥赞美牛的诗词，一脸平静的冷色调。
其实，赵子豪也是半瓶子醋，也是半懂不懂，他恰好前几日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这首诗，就采取拿来主义，借花献佛了。
念完赞美牛的诗词，赵子豪还是意犹未尽，觉得还应该再说说点什么，就接着说：“黑牛啊黑牛，你去了，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送你一程，希望你脱胎成人以后，做一个好人，做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好人，不要做一个坏人，不要做一个狗见狗烦，猫见猫恨的坏人，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吧，成为人中奇葩。”
赵子豪用沉痛的语调，给黑牛致悼词的时候，赵珊珊的小脸蛋漠然冰冷，一言不发，她还在对黑牛耿耿于怀，觉得它踢死了自己的爸爸，她跟黑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现场有些悲哀，有些怀念，也有些仇恨，但还有一个缺憾，就是没有低婉的哀乐。
给黑牛祭祀完毕，赵子豪和赵珊珊情绪十分低落。
他们找牛的愿望落空了，妈妈还在家里满怀期待地盼着他们把牛找会去呢。
找不到牛，牛死了，怎么向妈妈交代呢？
两个人都垂头丧气。
举行完对亡牛的祭祀仪式，他们默默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躲着热辣辣的太阳，嘴巴有些干涩，就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喝着妈妈给他们准备的水。
他们出了不少汗水，需要补充一些水分。
赵子豪喝水的时候，觉得水的味道跟寻常不一样，有点淡淡的咸味。
妈妈在水里放了一点盐，这些都是一种传承，是妈妈跟姥姥学的。细心的姥姥没有过世的时候，她会给进山砍柴，或者采药的家人带的水壶里，会有讲究地放一点盐。姥姥说，喝了带盐的水，人不容易渴，也有抗热的耐力。
老谱不断被袭用，妈妈跟姥姥学会了这一手，就给赵子豪和赵珊珊的水壶里，都放了一点盐。
她为女儿带盐。
喝着淡淡的盐水，赵子豪和赵珊珊虽然有些不喜，但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他们都知道，那是妈妈对他们的爱，深爱。
喝了几口水，肚子也饿了，赵子豪的肚子里，就像有十二只蛤蟆在咕咕叫，就拿出妈妈给他们烙的葱花饼，抬头看看当顶的日头说：“中午了，我们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早点赶回去，我回家还要训练小精灵呢。”
他还在惦记着家里的小精灵，把它驯练好，会挣到更多的钱。
其实，寄宿在小精灵体内的狌狌，要比小精灵的本事还大，那厮如果肯给赵子豪卖命的话，或者肯跟小精灵一起进行高难度表演的话，更会受市民们的欢迎，会给他挣到更多的钱，财源滚滚也不一定。但狌狌那厮总是找水土不服，或者需要倒时差的借口，不想给赵子豪卖力挣钱。
这让赵子豪恼火，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还是一个初级御兽师，根本还不具备驾驭远古神灵的能力。
哼，早晚我会晋级，早晚我不但会驾驭普普通通的兽类，也能驾驭神灵，那个时候我再收拾你，给你存着账本呢。
“今天好像少点什么。”赵珊珊忽然想到了什么，东看看，西瞧瞧，“今天怎么没有看见猴子，原来每次进山，都会看见猴子。”
没有看见猴子们，她有些小遗憾。
“吃饭吧，此时此刻，猴子们不知道在哪里吃饭呢。” 赵子豪拿着一张烙饼，递给了妹妹。
他们开始吃烙饼。
山里的几只黑色乌鸦，忽然飞来，落在他们附近的空地上，眼巴巴看着他们吞吃烙饼，想分一杯羹。
它们叽叽喳喳叫着，要啄吃他们丢在地上的渣。
“给你！”赵子豪撕下一块饼，狠狠一扔。
饼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飞出去很远。
乌鸦们扑棱着翅膀，腾地起飞，追逐那张烙饼去了。
身边没有了乌鸦的吵闹，耳根清净很多。
赵子豪怕它们吵。
再说，他也不喜欢乌鸦，乌鸦讨丧，喜鹊讨喜。
他更喜欢喜鹊。
在有荫凉的树下吃过饭，赵子豪和赵珊珊有些困倦，赵子豪说：“我们睡一会儿吧。”说着，就找来一块石头，再薅一把野草，铺垫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挺尸一样躺下，头枕在石头上，闭眼睡觉。
灿烂阳光，点点滴滴，从树冠密密匝匝的枝叶间隙，泄漏滚落，落在赵子豪和赵珊珊身上，把他们薄兮兮的身影，照晒的花花搭搭。